他看着陈志文笑了一下,玩味而又挑衅地开口:“老宁,那我先说了,这个校队,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话是对老宁说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陈志文。
“老宁你仔细想想吧,我有事先走了。”陈思杨抬头看了一眼政务楼上的大钟,已经七点过十几分,“你要是决定了呢,就打电话让我回来继续测,不然就咱算了吧。”
陈思杨捡起地上了矿泉水瓶,随手丢到三米外的一个垃圾桶里,没再看老宁和陈志文难看的脸色,转身走了。
“我也是。”七班的队长也上前一步,“陈志文加,我就退出。”
“我也是。”“我也!”
“他打球...阴得很...”
“这样的人也能...”
倒也不是陈思杨有意挑拨,但是陈志文是如何拿到亚军,所有人都不是瞎子。排斥不一定是当场,但一定不会消失。况且有人带头,总是容易激起民愤。
陈思杨听见后面小声的议论,没回头。
他走到实验楼,等呼吸平稳下来,到一楼的厕所洗了把脸。
冰冷的水沁人得很,他浇了两把在头发上,又往手臂和腿上甩了甩水珠。
总算凉快一点了。
陈思杨跟着一个个有光的教室看,总算在四楼的时候找到了邓丽所在的教室。
教室里人不多,只有十来个人。
除了六班,还有邓丽教的另一个班,所以陈思杨有些人不怎么认识。
不过他们班上的人,他也不怎么认得全就是了。
教室里很安静,白炽灯让整个环境显得更为冷清。
偶有几只蚊虫在灯旁飞舞,陈思杨看得入了神。
邓丽没有讲课,他们大概是在做题,沙沙的笔触声曾经是那么让他感受到心安的声音。
他妈妈刚去世那段时间,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家里时,会感到心慌。是那种每天上完学都不知道要去干嘛,第二天会怎么样的茫然。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活着,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活着而已。
但是听到笔触声,这种心慌会好一点。他握笔很用力,所以右手中指的关节处有一处薄茧,就算很少再握笔,但茧也还是在那里。
提醒着他,他曾经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后来,他也不再心慌了,变得无所谓起来,也就不需要听见笔触声。
这还得要感谢他爸。当愤怒有所寄托,情绪有地方发泄,整个人反倒松弛下来。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了一会,睁开眼睛。
陈思杨斜靠在后门,寻找叶惟的身影。她坐在第三排的最边上,靠近走廊,相当于是最后一排。
他之前觉得叶惟是个乖乖女,但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直到他意识到这种违和感同样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是一种想放弃,但是又不能完全丢下的矛盾感。就像一条失去了水的鱼,它拼命地跳动和痉挛,不知道是因为本能,还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回到水里。
叶惟一开始有点怕他,但是又不完全怕,每一次他以为她会像第一次一样转身就跑得时候,她都选择了靠近。
她听父母的话,但是也会眼也不眨的撒谎;她觉得打架不是什么事,还向开解一样告诉他“每件事都有每件事的解决方式”;她还认真地说“不会去告老师,会帮他兜底”;夸他做饭好吃,劝他好好学习。
今天早上她说自己不该多管闲事的时候,他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
所以怕她走的人其实是他。
他也这么赶过她,但所幸她也没有真的不管他。
他只是感到很奇怪。
叶惟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自己又能给她什么?如果他给不了,是不是他们的关系就会回到原点?
陈思杨不知道,他虽然在想,但是得不出答案。
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想要他们的关系回到原点。
陈思杨盯着对面的白墙,脑子里一幕幕的回想着之前,突然很想抽根烟。
一摸裤袋,空空如也。
之前就说过打算戒,除了时不时有点反复,他其实做得很好。
他能做好很多事,就看自己想不想。
以前好好学习,接着好好打球,好好学做饭。看着自己脱离原来的轨道,适应现在的生活,他都做得很好。陈思杨一直不曾质疑过自己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
陈思杨一抬手表看时间,发现自己已经站了20多分钟,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进去。
就好像他一旦踏入了这个教室,那就是做了决定。
一个关于自己的决定,一个关于叶惟的决定。
*
叶惟正在写邓丽发的单元测试。
他们补课的时候分三节,一节做题一节评讲还有一节答疑,没有问题的可以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