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杨侧过脸,眼睛像是打磨过的浸过水的鹅卵石,在尊敬的老师面前,一点滑头不敢耍:“是,之前浪费了很多时间,对不起您的教导。”
吴老扶了扶他那本来就已经抬到额头上了的眼镜,严肃地说:“抬起头来。”
“你若要这么说,反而没把我的教导真正记住。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现在能这么说,说明你自己已经想清楚了,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想清楚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比什么都重要。”
陈思杨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听着,他曾经老师的教诲。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他无忧无虑的13岁,他刚接触数学竞赛时,遇到的这位启蒙老师。
那时他坐在教室里,只把这个选拔机会当做荣耀,似懂非懂地听老师讲课。
“是,之前是我荒废了,我会尽快追上来的。”他本想再多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倾诉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吴老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有天赋的,又是喜欢的,自己想清楚了就好。有什么困难,欢迎给我打电话。”
陈思杨轻轻地点头。
他这几年都在刻意地忽视自己的心底真正的声音,就像是堵住耳朵,掩耳盗铃,不去思考就可以让它消失,自生自灭。把一切都想的那么糟糕,但其实不是的。
其实仍有很多人是他成长路上曾经拉过他一把的人,一直陪伴着他没有放弃的人,还有...
陈思杨的目光投向台下,少女正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眉眼弯弯。
是,还有叶惟。什么都没有的话,至少还有她。
*
叶惟收拾完东西坐在宿舍的床上发呆,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吴老最后对他们说的话。
“同学们,高三真的要来了。你们可能在别人口中听到无数次,看到前两届的学长学姐们上战场时,大概内心还不会有这么深刻的感受,那现在应该就有了。要轮到你们自己了。这条路充满艰辛,但是绝对是物有所值。考试是唯一不会欺骗你的东西,而回报如何只掌握你们自己的手里。仅此一年,寒窗十年,在此一役。”
“除了这个,我仍要继续说的是,成败不论。诶,有人说老师你怎么前后说反话呢,你是不是马上要老年痴呆了。我想说,你们数学全部考上140分之前,我都不会老年痴呆。”
“打完这一仗的将士,不论结果好坏,都是值得敬佩的。永远记住现在拼搏的状态和心态,你们的人生只会有暂时的失败,但是有长久的坦途。人生的路漫长着呢,小崽子们,满意的答卷什么时候作出都不会晚的。”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来s市的决定实在是正确极了。她是应该出来见见世面,看看别人的老师是什么样的。
她当初是不是应该坚持来s市读高中,高中生活是不是会开心很多?
叶惟甩甩头,这样的话,就遇不到陈思杨了。
那还是算了,遇到他比她高中三年的快乐更重要。
她回神的时候,见朱凌霜就站在她的床前看着自己,叶惟有些尴尬。
朱凌霜已经收拾好行李了,她拖着行李箱,把书包背到身前,像是想要从包里拿什么。
叶惟赶紧上前帮她托住了书包的底部:“怎么了?”
她还没有掏出来,就又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朱凌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她蹲下把书包放在床上,包里有一个白色的信封滑了出来。
“喂?”
“你确定吗?”
“你想好了,那我就真的不送了。”
她很快地结束了电话,又把书包整理好背起来,朝叶惟道别。
“再见,叶惟,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以后还能再联系。”
叶惟站起来送她:“好,祝你高考顺利。”
“你也是。”
送走了朱凌霜,叶惟给李雪华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补课已经结束了,刚刚挂断电话,门就被敲响了。
陈思杨和高至诚站在门口,都没有打算进来的意思。
幸好叶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三人走出大门。
太阳大得像是要把人烤化,叶惟撑了把伞,本想要和陈思杨一起遮一遮太阳,但是高至诚在一旁,没好意思。
“你怎么回去啊?”叶惟问高至诚。
“坐公交。”高至诚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直接回学校了,我们学校离这里不算远,都是荒郊野岭的。”
“对哦,你住校。”高至诚的家在屏山,到s市从高一就开始住校了。
叶惟和陈思杨把高至诚送到了公交车站。
“哎呀,你们不用送我,搞得就跟什么似的,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嘛。”
叶惟问他:“你是走保送还是打算正常高考?”
高至诚挠头:“能走保送我当然还是希望走保送,毕竟高考这事谁也说不清,万一我发挥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