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只是想平静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和现状，但是越说到后面叶惟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心平气和。
她的语气带着不被理解和认可的绝望，连尾音都在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李雪华就可以面无表情地说这些话，自己就不能？
叶惟咬紧自己的嘴唇，不想让自己露怯。
“你怎么能这么说？高中生的第一要务就是学习，你花这些心思都是应该的啊？你们年级前几十名，包括市上的学校，哪个尖子生不是天天都在学习，一天都不得懈怠？”
“没错，我就是蠢，我就是考不过人家，可是我也很努力，也没有耽误学的时间，为什么你现在连半月一次，准备时间就两个小时不到的、我喜欢的事情都要阻挠呢，我不明白。”
“我说错什么了吗？既然脑子没有别人聪明，就应该更用功！虽然你花的时间多，有效时间有多少你清楚不是吗？不然为什么两年的成绩还是不温不火的没有什么进步？叶惟，不能安于现状，人要不停的进步才行...”
叶惟抹了一下不知道何时滑下的泪水，那泪痕干在脸上，把皮肤撑开，被眼泪里的盐分刺激到，难受得很。
李雪华也像是觉得她不可理喻，但是她仍然很平静，像是在和一个无理取闹地小孩讲道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成绩已经够好了？能考班级前三？我告诉你远远不够。你如果能进清北班，你周围的人肯定比你们班还要努力！你待在那里，心态才不会出问题。你现在在你们班觉得自己非常努力，那是因为其他人都不够努力，像你们班最后吊车尾的那个...”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在你心里成绩不好的人就一无是处吗？他们是不是应该去死？你根本就不知道，成绩好没什么了不起的，成绩不好的学生，他们一样可以过得很开心，懂得东西都比我多。”
李雪华皱了皱眉，她不知道叶惟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不过她已经有些厌倦这样无意义的争吵，她疲惫地挥了挥手：“叶惟，你以后就明白了，妈妈不会害你。”
李雪华说完就要转身，刚走了两步，她听到自己养了十八年的、从来都被夸懂事几乎不会反驳自己的女儿，在她背后小声却坚定地发声。
“不。我要去。”
叶惟静静地注视她，没有动弹。
她这是第一次这么明显地违逆李雪华的意思，还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你不会害我，但是会让我痛苦。
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如果我就这么轻易放弃，是对我自己、对他、对社长不负责任的表现。
所以我要去。
叶惟没再流泪，坚定地提出了十八年来最硬气的质疑：“我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我明白考试的重要性，也觉得半个月总共花费几个小时的事情不会影响我的学习，我可以每天少睡一点弥补回来。”
“问题是问你的心思就不在这上面了。等你以后上了大学，随便你参加什么社团，我都支持，但是高中不行。”
“那我一定要高中参加呢。我就想现在参加，未来参加和现在参加的意义根本不一样。”
李雪华刚被叶惟的表现震慑住，但是很快拾起了家长的威严：“这件事不用再说了！坚持最后一年，就可以解放了，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管你了。明天我会去跟雷老师讲清楚，就说你以为学习的原因，暂时不能去了。”
李雪华脸上已经隐隐有怒意，她甚至都没有说完，就“砰”地一声摔上了叶惟的房门，。留她一个人在黑暗里。
不是黑暗，还有月光。
叶惟没开灯，她摸黑到桌子边的抽屉里，第一次在家里，明目张胆地在李雪华没睡觉的时候拿出了陈思杨送她的手机，按开机，点开陈思杨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输入又删除。
对面似有所感。
-怎么了？
叶惟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正想给你发消息呢，看到你的输入状态变了啊。
-有什么事吗？
叶惟想要强颜欢笑地和他插科打诨，没做到。
-下一周是我最后一次去播音，你可得好好听。
-为什么？不是说可以一直播到这学期结束？
-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妈不准你去了？
叶惟回了个“嗯”，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直到泪水把枕头沾湿，她才抬起头。
-你还想去吗？
-要不我们去找找你们广播社的社长？如果她帮忙打掩护的话，老师应该也不会知道最后几次是不是你在播。
-叶惟，没事的啊。别难过。
-你肯定还是要难过的，我周末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