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宋涯却不辞而别。
陈亦岑再也没收到他的消息。起先两个月,她生怕他出了意外,四处打听,却从陈鸿坤那里得知,近两个月由伦敦回国的只有一个宋涯——威海集团的宋涯。
据说宋涯回国后莫名其妙生了大病,下了两次病危通知,梁家都以为他要不行了。谁知道,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个月以后,他没事人似的出院,所有指标正常,唯独忘记了博士毕业到回港之前的一切。
初听闻这些消息,陈亦岑还以为又是香港小报杜撰的狗血故事。可同样四处打听的顾苒苒对她说:阿岑,是真的。
是真的。他真的轻易将一切抹去,留她一人在崩溃边缘失重坠落。
天光冰冷,陈亦岑将钻戒套上左手无名指。戒指与她的指根亲密契合,仿佛天生一对。
她深爱之人有着与宋涯一模一样的脸,明明是他,却又不是他。宋涯无法不使她陷入往昔回忆,可梦醒时分,她总会想起正是他将过去亲手扼杀。
不论宋涯生病失忆的缘由是什么,哪怕只为了那跌落谷底的至暗两年,她都不愿轻易放过他。
若真心挚爱,怎会轻易忘怀?
在康沃尔时,宋涯曾对她说:他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借出的每一笔债都要讨回来;但他爱她入骨,因此她在他那里永远拥有赊账的权力。
永远。
如今正是他亲手将自己杀死,也一道杀死了她的爱人。
为此,她恨他入骨。
忍耐半日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陈亦岑蜷缩着把脸埋进膝盖,压抑的哭声在一居室回响。
当晚,威海集团全平台官媒账号发布声明:【威海科技公司总裁宋涯已与陈亦岑女士订婚,凡造谣诋毁陈女士者,威海将追究其法律责任】
第4章
热搜再次沸腾时,陈鸿坤和李淑宁正在家里吃饭。
李淑宁早上在剧院被陈亦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气得不轻,回家砸了三个盘子。陈鸿坤翻工回家,一看满地狼藉,就知道妻子准是又在女儿处碰壁了。这么些年,他一直试图调节母女俩的关系,可惜缺席太久的关怀早已无所适从。
事已至此,他只能好言好语安慰妻子,顺她的意,和她说亦岑不是故意要蹭威海的名头,背后铁定有人使绊子。谁知道李淑宁刚刚平静下来,一通电话突然打到陈鸿坤手机,他接起来聊了几句,脸色剧变。
“一惊一乍的,怎么了?”李淑宁翻了个白眼。
陈鸿坤没搭腔,举着电话,愣了半天才颤巍巍地说:“威海宣布和亦岑订婚了。”
盘子又碎一个。
李淑宁向来打着为女儿人生大事考虑的旗号,可自从陈亦岑脱离她掌控以后,她又巴不得她倒霉,处处碰壁。毕竟,只有跌的狠了,才会明白做母亲的“良苦用心”。
订婚?不过是威海为了维护名誉的一时之计!门不当户不对,她不信这事真能成。
她伏在桌上喘了会儿粗气,突然想到了什么,用令陈鸿坤寒毛直竖的语气道:“老陈,还记得我二姐的女儿吗?她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比死丫头听话多了。我也很久没和二姐联系,把那孩子接过来几天成不?”
陈鸿坤咽口唾沫,哪里敢说不。
*
对订婚接受良好的,恐怕只有陈亦岑本人了。和顾苒苒通过气,她温习一遍《柳生》的台词,十点钟准时睡下。
一夜被噩梦痴缠,半夜惊醒数次,黎明才睡上两小时。
闹铃响起之前,陈亦岑已经睁开双眼,一把拍掉还没来得及叫的闹钟。她估计剧组马上会来请她回去,打开手机,果然看见导演组发来红色惊叹号加急邮件。内容无非是请她原谅昨天的无礼,剧组不能没有她云云。
资本果真比天大。她回邮件表示自己今早准时到,扔开手机洗漱更衣。
剧院今天彩排《柳生》的第三幕,也是最后一幕。
陈亦岑一路上迎接注目礼,不禁失笑,总觉得和她被撵走时如出一辙,只不过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变样。剧组殷勤得巴不得她在这儿住下,仿佛陈亦岑已经是威海少夫人了。
换好戏服,刘玉忐忑地走过来小声说:“恭喜岑姐。”
她停下手中动作,淡然一笑:“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过……谢谢。”
就见刘玉脸红到耳朵尖,手忙脚乱鞠躬说不客气,紧急被导演一个传呼叫到外面去了。
陈亦岑不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有这么大效果。她茫然地摸摸嘴角,表情也没失控啊,怎么就把人小姑娘吓得够呛?
排练开始。
阿芳骚扰柳生梦境,逼得一个文弱书生不堪其扰,却又不自禁沉溺温柔乡,栽得无法自拔。陈亦岑贴着柳生后背,腰似柳絮,吐气如兰,十指从他尾椎一点一点往上轻抚,整个人柔若无骨地缠在书生肩背上,像莲,又像随时会露出獠牙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