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善一怔,不知为何被长公主说得耳尖软红,心跳如鼓,她极力装作镇定,头低低垂着,不敢在长公主面前再露出马脚。
“如此简单的都不会念,宫中人是如何教你的?”黎未染看着她问。
像是被问罪,江善有些委屈,支支吾吾的道 : “宫里嬷嬷只教奴婢做事,说大字认识几个就可以了,不用……不用学太多。”
“是么?”
黎未染似乎听得不满,忽而道 :“那你现在学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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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的是《诗经·郑风·野有蔓草》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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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善握住笔的那刻还在发蒙,长公主唤人给她准备了桌椅,先罚她抄十遍刚才念错的诗,再让她学认字。
笔尖沾了点墨,却迟迟落不下笔,江善抖着手,盯着宣纸在做思想斗争,她好想告诉公主,她没怎么写过字,甚至连如何握好笔都不会。
可是她说不出口。
黎未染在闭目养神,江善不敢惊扰,心一横,就照着葫芦画瓢,认认真真的在纸上描了起来。
她要看一眼书才写得出一笔,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屋内安静得只能听到江善的手笨拙的碰触纸面的细碎响声。
时间在笔尖流逝,不知不觉江善已经写满了几页纸,她写得入神,腰慢慢弯了下去,脸也凑的越来越近,最后就像是在真正的“埋头苦写”。
黎未染小憩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了跪坐在书案后的江善缩成一小团,不知是想多与那纸墨亲近,奋笔疾书到了忘我境界。
连她走过去都没有发觉。
黎未染站到了她的跟前,江善也没抬头理会,手里的笔还在纸上描着,过了会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江善瞥见了长公主莲青色的裙摆。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江善才僵硬的直起身,心虚的不敢瞧长公主。
黎未染却是被江善写的字给吸引住了视线,她抽出了一张压在她手肘下的宣纸,展开观看。
江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公主的眉眼,见她好看的眉头逐渐紧锁,眼中露出少见的疑惑,江善轻咽了口唾沫,心道完了。
黎未染看着宣纸上东倒西歪,密密麻麻根本站不起来的字,还有纸面不知道是被什么蹭得到处是脏乱的墨痕……
她目光落回到江善身上,见她脸颊鼻尖,衣袖和手指也都沾染上了黑黢黢的墨,那眼神儿胆胆怯怯,像是只委屈的花猫。
黎未染气笑了,对她道:“今日晚膳你不必吃了。”
……
西域使者是于昨日抵达上京。
因两国战事常年吃紧,各自边境民不聊生。于是在同协休战期间,西域派使者携来牛羊万千,金银珠宝无数,特向南黎皇帝请婚,求娶一位公主,是以促进两国的和平发展,同结为唇齿之邦。
此事关乎家国利益,老皇帝自然不会不同意。趁西域使者被安置休顿,黎靖抓此机会,求见他父皇,要将黎未染给推出去。
清和殿内,一人高坐在御案后,明黄色的五爪龙袍华贵威严,他两鬓斑白,胡须也染了霜雪。整个人看起来都已年老苍迈,唯独那浑浊深邃的眼神蕴含着渗透人心的威压,让人只敢卑躬屈膝,不敢直视。
黎靖虽是早已有了谋逆之心,但在此刻老皇帝面前,依旧留存着对他的骨子里生出的畏惧。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黎靖行跪拜大礼道。
老皇帝批着奏折,瞥了他一眼,随后沉声道:“起来吧。”
“谢父皇。”
“此番前来,是找朕有何要事?”老皇帝继而问。
黎靖立刻忧容满面的说:“儿臣是忧心西域和亲一事前来,不知父皇心中可有公主人选?”
老皇帝了然,知道黎靖心中所想,却不动声色,用笔沾了沾红墨,问道:“忧心,谈何一说啊?”
黎靖道:“自然是儿臣忧心边境的百姓,还有儿臣姊妹的终身大事。”
“如今宫中的公主年岁都还尚小,五公主也刚至及笄,让她们和亲怕是不妥。”
“哦?”老皇帝把话接了下去,“那你觉得谁合适呢?”
黎靖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的情感万分真切,他道:“西域虽与我国为敌,但王子努嘉哈实属智勇兼资,是个豪杰。而皇姐已是桃李年华,却还无心良人,两人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臣恳请父皇在此事上为皇姐着想,为我南黎的百姓着想。”
话中意思说的这般直白,老皇帝再想装糊涂都不能了。他这宫里的几个皇子皇女素来与未染不和,他都看在眼里,毕竟是生在天家,若是没有争斗,如何能坐得上他这个位置?
老皇帝虽重视黎未染,但此刻却也不置可否,没给黎靖一个准确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