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婉又变成了红衣女鬼的样子跌坐在地上,她用尖利的爪子挠着自己血淋淋的脸:“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京年年走到胡婉身前蹲下:“我能在梦魇中帮你一次,就能帮你第二次,那场大火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你才变成这样?”
胡婉眼中流下血泪,喃喃自语道:“薛二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我的魂魄困在此处,教了我咒术和炼化尸儡的办法,我没法复仇,怨气一日比一日重,炼尸儡可以分散我的怨气,让我保持些许神智,可虎子以婴灵之身日益长大,每当落日,就成了他杀人的一把利器……”
京年年皱眉道:“薛二不过凡人,怎么会知道咒术和炼化尸儡的办法?”
月无涯行至京年年身后:“幕后还有别人,我们得撬开薛二的嘴。”
胡婉抓住京年年的胳膊,头发挡住她的大半面孔,只露出一只渗人的眼睛:“你说你要帮我,可我怎么知道你和薛二是不是一样?”
“因为在梦魇中我与你同喜同悲,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当初经历了什么。”京年年看了眼抓着自己的女鬼,也不挣脱,“而且,我心里的恨意恐惧其实一点不比你少。”
胡婉冷哼一声,撇过头去:“我再也不会信你们这些人。”
溶洞里尸山血海,即使刚开始非她所愿,如今的胡婉已成厉鬼,性情大变,双手沾满了鲜血。
月无涯叹了口气,双指拂过自己的眉心,一簇光亮被引出来:“胡婉,你不信我们,那你是不是该信你的相公?”
月无涯将那簇莹莹微光放进地下河流。
浓墨般的地下河面浮出了浅浅的影子,模样俊朗,温和含笑,海浪微波的声音渐次传出:“夫人……”
胡婉听到辗转思念的熟悉声音,瞪大了眼睛,手脚并用爬到河边:“相公?!真的是你吗?”
她看到沈潭的清儒如初的面容,血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紧张瑟缩地退了几步:“别看我,我现在太丑了。”
京年年用胳膊肘碰碰月无涯,小声道:“你从哪儿学的术法,这搞得还挺像。”
月无涯说:“这不是术法,这确实是梦魇中沈潭的一缕意识,在胡婉和沈潭被抓回柴房的时候,我试着将自己的意识和沈潭的融为一体,可惜失败了,但竟然阴差阳错地留了他的意识在我身体里。”
京年年:“你……”
那就是说,月无涯也尝试过和她一样的办法,那为什么她的分神和胡婉融合了,月无涯却失败了呢?
水中沈潭的倒影泛着荧光:“我……死之后,你一个人吃了很多苦吧。”
当初沈潭还在的时候,胡婉可以永远做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即便怀了孕,也能安心地将一切都托付给相公。
没想到事隔经年,他们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遇。
沈潭是一抹随时会消失的意识,而胡婉成了生活在地底的厉鬼。
胡婉抹了把脸,想对沈潭笑,可自己的样貌同样倒映在水面上,笑得却是诡异狰狞。
她似乎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捂住脸再次呜咽起来。
“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当年的样子,是我对不起你,没能照顾好你。”沈潭声音在溶洞回荡。
胡婉想起什么,将虎子召到身边:“你看……这是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孩子长大了。”
小鬼身上的定身符箓还没解开,鬼相森森,安静地像个青面的瓷娃娃。
沈潭在河面上的影子晃动:“夫人,不要一错再错了,放下吧,我们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该背负这些,被禁锢在人间……”
胡婉愣怔片刻:“相公,你在说什么,你没了,虎子要是再没了,我留在这里报仇还有什么意义……”
“我带你走好吗?我们一家三口不要在留在这里了,秦家村的人不值得你画地为牢。”
胡婉听到秦家村,霎时黑气四溢,她血红的指甲折断在手中,站起身来大声道:“你又懂什么!你知道我的怨!我的恨吗!你死在我眼前倒是轻松,那晚我不停地流血,身体里冷得像冰一样,可火有多烫啊……烧得我活活掉下一层皮来,你叫我怎么能放下!”
京年年迈步走到她跟前:“胡婉,沈潭的意识维持不了多久,你确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和他道别吗?”
她继续道:“我说过,我可以帮你,你将你的怨气都给我,我替你去报仇,你用最干净的样子和沈潭离开这里。”
胡婉红衣如火,仰头看着京年年:“原来如此……”
“怪不得你能出我怨气所化梦魇……原来你心中之魔,真的不比我少。”
京年年的想法与胡婉不谋而合,她和月无涯的区别就是,她有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