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噎得喉头发腥,胸腔里窜上来一簇又痛又痒的火。
维妮卡衣衫不整,赤着脚站在路缘上。脖子上交错着触目惊心的掐痕,血迹斑斑的白裙子朝后飞着,像是挂在路灯杆子上的破塑料袋。光透打下来,隐约看得出衣服下面什么也没穿。
不难想象,教会用的什么法子逼迫她说出了暗语的秘密。
狗娘养的。这帮狗娘养的!
让他看到维妮卡被折磨,比他自己受着还要烧心一百倍。
他错了。他早就该想到。
维妮卡再怎么能干,也是个女人。
在发现游艇异变的那一刻,他就该折返,而不是让她独自带着肖恩承担风险。
她受到的折磨,是他的责任。他就像是个自负的天煞孤星,连带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遭受不幸。
赤鹫的旧疾瞬间发作,他趴在方向盘上猛烈地咳。黑红的血雾喷洒在操作台,触目惊心。
维妮卡远远看到挡风玻璃后那个耸动的人影,呜咽着红了眼睛。
车外是腥腥的雨,车内是糊糊的血。赤鹫掐着喉咙外的皮,拼命倒了几口气。
他被自责和怒火撑起来,握住手枪,推门下了车。
对面为首那人瘦高个子,看赤鹫下车,摘掉墨镜故作热络地招呼:“赤鹫长官,好久不见。”
赤鹫用手指揩着唇边的血沫,上下打量他:“我们见过?”
“或许见过。”对方勾起嘴角,看不出喜怒,“也或许是我记错了。毕竟做过警署长,见得人多。”
熟悉的台词。赤鹫猛地回想起来,这人就是科特斯州南部总警署的前任署长,休。
赤鹫不屑地勾起嘴角:“我记得你的刑期还没满。”
休也跟着笑:“我记得您可是被判了死刑。咱们彼此彼此。”
两人呵呵地笑,眼睛却越来越冰。
一个鄙夷对方做了走狗,一个憎恶对方逼自己成了走狗。
赤鹫突然收住了笑:“肖恩在哪里?”
休将墨镜挂到胸口,淡淡地道:“你们会团聚的。”
赤鹫从怀里掏出数据卡,抵在枪口上:“一卡换两命。”
休摇头:“长官还是这么会算计。您手里那半张卡,只能换这个女人。剩下半张,许能换您自己。”
赤鹫分毫不让:“你不要搞错。卡是你的命,不是我的。你大可以试试,是我的枪快还是你脖子里的「誓约」快。”
休闻言面色一变,鼻翼两侧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他再也绷不住了,失了风度破口大骂:“臭婊子!一如既往地讨人厌!试试就试试!”
说罢一声枪响!
血噗叽地喷出来,飞溅到车牌上。
维妮卡佝起肩膀,脱力地跪倒在地。
这一枪直接打爆了赤鹫仅存的理智,他调转枪口,对着休的脑门连扣扳机。
伴随着一阵当啷啷的脆响,三枚子弹被夹在两柄白刃之间。
白刃的主人站在休的旁边。光秃秃的头,纵横着无数刀疤。隆起的肉条叠来摞去,看不出五官,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冤魂。
赤鹫怔愣地看着白刃中间的子弹,双手发抖,瞳孔震颤:“怎么可能···”
人的手,怎么可能比枪快。
两把刀,怎么可能接得住子弹。
荒诞。荒诞地像是宿醉后的梦境。
休伸手抠下子弹,叮铃咣铛地甩到赤鹫脚边。
“你不是要试试吗?那就拿这女人试试。我刚才打中了她的左肺,四个小时内不送到医院,必死无疑。”
赤鹫看着跪在地上的维妮卡。被雨水浸湿的发丝糊了满脸,乳白的连衣裙上猩红一片。她因失血和疼痛不住地颤。一边颤一边使劲对他摇头,拼命喊着什么。
即便被封住了嘴,赤鹫也听得清她喊得是什么。
5/7! 5/7! 5/7 !
I'm /ok。
桥下的河,在雨中哗哗地过。森冷冷的动静,像是地狱门上相互摩擦的链条锁。
阴间的风,从下往上兜。翻飞的黑衣摆把赤鹫拽得踉跄。他好似一下子就单薄了下去,眨眼间就瘦得不行。
赤鹫将枪口重新抵上数据卡,看向休:“叫救护车。我和这半张卡,跟你们走。”
休对刀疤脸点头,又回头吩咐身后的另一个人:“叫救护车。”
刀疤脸向着赤鹫走去。刀刃嚓嚓地响,夹在淅沥沥的雨声,让人脊背发凉。
一步。两步。三步。
突然夜像是被惊醒了,砰隆隆地怒吼起来。雨也跟着大了。雷电疾走,大雨倾盆。
两道发亮的白劈了过来。
赤鹫没看清那是闪电还是刀刃,他只看到白的中央,晃过一个人影。
维妮卡挣脱了束缚,歪歪斜斜地磕到护栏上。两米多远的地方,她鼓足勇气,用一生来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