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迟看起来像是在犹豫着什么,那件被她折的整整齐齐的外套被她拢在胸前,手上有点不知所措地微微扣紧又松开,不安地抚着因她的动作而皱起的地方,如果不是知道这只是一件校服外套,莉莉简直要以为她抱着的是什么昂贵的限量品,才会这样小心。
但她的犹豫最终还是结束了。莉莉看到庄迟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低下头去,她慢慢将鼻尖埋进那件外套里,隔着监控屏幕也肉眼可见她在剧烈地颤抖着,而庄迟这样停滞了一会儿,又微微张开嘴,小心地咬住外套衣袖的一小角。
她分明像是很想再咬的更用力、更多一些的样子,莉莉能看出庄迟忍的很辛苦,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忍,只知道庄迟抖得厉害,轻咬着衣角的动作却始终显得小心翼翼。那双之前让莉莉印象深刻的讨厌眼睛此时微微泛起了雾气一样的潮,眉梢眼角都带着说不出的难过似的垂下来,明亮的眸光被隐在眼底,眼眶都不知道是因太难过还是因生理反应而渐渐红起来。
庄迟微微动了动唇,莉莉以为她是终于撑不住要求饶了,下意识撑着身子靠近屏幕,生怕漏听了一个字似的屏气凝神。
而庄迟唇瓣翕动着,她确实出了声,但声音实在太轻,又因她还衔着一角衣袖而显得含混。莉莉第一次没能听清,烦躁地将声音调到了最大,这才终于听到一点零星的声音。
“……顾……”
庄迟声音很轻,音节飘忽着,支离破碎的,她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她说出了声,只是轻轻地、含混地念着。
“……顾……溪眠……”
她在唤顾溪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
意识在中途断开了,再回过神来时窗外已经夜色沉沉,屋内漆黑一片,但气味已经散去。
庄迟猛地坐起来,脑中浑浑噩噩的一片昏沉,腺体深处在隐隐作痛,但和她失去意识前曾经感受过的剧烈刺痛相比已是不值一提。大概就像是人总是在刀子刺入身体的那个瞬间最痛,后面反而麻木起来。
印象里很多东西都模糊不清,身体却对那样的痛苦记忆犹新,让庄迟仅是回忆起就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她甩了甩头,想要将这些记忆甩开,艰难地起身去把灯按开,再拖着身子回来坐下。
明亮的灯光总是能给人以一些暖意的,至少比浓稠的黑暗对眼下的她更有益。屋里的灯亮起,在黑暗里浸了太久的眼睛没有立刻适应过来,让庄迟微微眯起眼来,眼前映出深深浅浅的阴影。
……记忆在半途就变得模糊了。庄迟尝试去回忆,但记忆中的锐利痛意太深刻,反而让她想不起其他的事来。莉莉应该是在她失去意识之后进过她的房间,开了窗散味道,似乎还很“好心”的把她和散在地上的被子一起搬到了床上,也不知道是觉得她在地上躺着太碍事了还是怎么样。
有点糟糕。庄迟想。那股蜂蜜一样甜腻的气味暂时闻不到了,但取而代之的……好像能闻到自己的信息素的气味,淡淡的,但确实是熟悉的清苦气息。
明明之前已经能好好控制住了来着,现在怎么又不行了,庄迟隐隐焦躁起来,自知腺体大概是出了问题,和脖子上的项圈接触的地方火辣辣的,这东西不像是她之前戴的抑制环那样是针对腺体使用特殊材质制作的,它又厚重又粗糙,本来就磨得她生疼,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这时,房门处响起敲门声,随即仍是不等她回应就开了门,莉莉从外走进来:“你醒了啊。”
简直是明知故问。庄迟几乎是顷刻间戒备地站起身来,腿上没力气地踉跄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退到墙边靠着站住了。而莉莉似乎毫无不受欢迎的自觉,就那样面色如常地看着她:“睡了好久啊,你再不醒的话、我就要去喊医生来看你了。”
心下一惊,庄迟先确认道:“好久……我难道又睡了一天吗?”
“那倒没有。”好在莉莉否认了,她摇头道,“从下午两点晕到晚上三点,没有到一天的地步。”
……所以现在是凌晨三点钟。庄迟惊诧地瞪大了眼,惊得是她就这么晕了十几个小时,诧异的是莉莉到这个时间竟然还在监视她。而莉莉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道:“因为你迟迟不醒,担心是把你弄坏了,就来看看。”
哎,听起来自己的待遇简直像是落到小孩子手里的蜻蜓。庄迟在心头默默叹气,而莉莉看了她半晌,突然动了动鼻子:“……好像有种……像是咖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