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心知林尽挽在和她开玩笑,但正所谓关心则乱。陆赠秋竟也一时迅速思考起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陆客卿不会当真了罢。”
林尽挽回过神来却见陆赠秋眉头微皱,还真有些怕她真往心里去。
“当真了。”陆赠秋闻言悄悄地长舒一口气,兀然想起些什么,仍假装不满,“堂堂的天衍阁阁主,怎么能骗人?”
“不骗你。”林尽挽随口道,依然是气定神闲的样子,“想问什么就问罢。”
原来看出来了。
陆赠秋笑了两声,这才正色道,“阁主,是否认识我父母?”
“认识。”林尽挽坦然道,“我师傅是上一任天衍阁阁主陆明远,号“夺琴”。师母名讳萧弄月,号“无名”。这两个名字,想必你不陌生。”
果然如此。
陆赠秋心下了然,继续问道:
“所以阁主那日在潭山见我第一面,便认出我了?”
“你同师傅师母长得有六分相像,不过还是你的名字,才让我彻底确定这一桩事。”
“陆赠秋?”
“陆赠秋。”阁主笃定地点点头,“师母临走前,特意又叮嘱我。如果遇见你,要照看一二。”
“临走前,是西使说的送走么?”
“是,那时师傅还未和宇文教主一战。师傅和我取出金刀金剑,我按他的指引向金剑内注入内力,再睁眼,师母就不见了。”
应该是送到了现实。
可这也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阁主,是二十年前拜我父亲为师的?”陆赠秋犹豫着问道。
“嗯,那个时候,你应该是三岁罢?”
林尽挽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道:
“仿佛是我十几岁的时候?我隐约记得师母还遗憾地和师傅说,可惜不能把我同你养在一起,又省精力又省钱财。”
陆赠秋:......
萧女士,不愧是你。
不过等一下!十几岁的时候?
“阁主难不成早就知道我了?”
林尽挽却答非所问:
“先前越千归问我你到底是谁。我说,是素未谋面的故人。”
陆赠秋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师父师母常和我提起你的事。我记性一贯很好,要我都回忆一遍么?”
林尽挽眼带笑意:“诸如为了不读书在家装病、偷吃有毒的蘑菇后以为自己会飞、梦到父母不要自己,醒后朝着师母大哭......”
“我要没命了。”陆赠秋长长地吸了一口冷气,用衣袖把自己发烫的脸盖住,小小声道,“阁主咱们打个商量罢。我知道你记性天下第一好,能不能把这些事儿忘了?”
“求您了求您了。”
林尽挽却没有回答。
陆赠秋以为阁主是还要继续调侃她,一时只伏在追云头上,捂着耳朵假装听不到声音。
却因此错过了阁主望她的眼睛。
怎么能忘了呢?
林尽挽想,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她六岁时不知为何被亲生父母所抛弃,从此混迹在应天城中,尝过人间百味,辛酸苦辣。直至师母那日牵起她的手,她才真正地有了家。
她起初并不对武学感兴趣,也不是真心喜欢学剑,于此道,似乎更不是很有天赋。
只是师父师母期望她能做好,那她就一定要做好。
她不是能轻松讨到别人喜欢的那类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初到天衍阁的那几日,她成宿成宿地睡不着,担心自己是在做梦,害怕第二日又会被丢掉。
在那些与剑法经书、木剑竹箫为伴的日子里,除了练剑,林尽挽想不到什么能讨师父师母喜欢的办法。
也只能在他们聊起陆赠秋时,偶尔插几句嘴。也只能在他们疑惑小孩子到底是怎么想时,偶尔说几句话。
直至师父师母恍然大悟地笑开后,林尽挽才会略略安心,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价值的,觉得自己和师傅师母的关系,应该又好了许多罢?
林尽挽练剑的第一日,曾听陆明远说过这样一句话。
“哎呀,秋秋要是和小挽一样喜欢学剑就好了。”
林尽挽身形绷紧,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
“秋秋?是师傅的另外一个徒弟么?”
陆明远笑了两声,知道这孩子还是害怕还是心不安,于是蹲下身来耐心解释道:
“师傅说过,这辈子真的就只有你一个徒弟啦,小挽不要太担心。”
“至于秋秋嘛。她叫陆赠秋,是师傅和师母的女儿,比你小四岁。”
“陆赠秋?”
“对,赠送的赠,春秋的秋。她出生在秋天,所以叫这个名字。或许,你们有机会能见上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