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尽挽离她近了些,用手背贴了贴陆赠秋的脸,果然滚烫滚烫。
她失笑,“那晚上便不出门散步,先回......”
声音被打断了。
“你要不要想想,你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是宁长雪,声音冷得彻彻底底。
陆赠秋一下就清醒了,愣愣地向饭桌对面看去。
但见程以燃垂眸低头面有愧色,宁长雪在旁边死死地盯着程以燃,脸上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气恼模样。
吵架了?
程以燃仍然低着头,“我清楚。”
她补充道:“我想明白了,我是真的想去别处看看。”
陆赠秋和林尽挽对视一眼,神情是同样的错愕。
陆赠秋绕过去,谨慎地道:“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两位有话好好说?”
宁长雪冷笑一声,“她要去西边走一圈,不在宁家了。”
陆赠秋欲言又止,心道出门历练一圈应该也不是不行罢?
却听小家主嘲讽道,“从此定居西北,再不回京城,和宁氏没有半点关系了。”
林尽挽不解。
这两人不是每日都待在一处。先前她听宁长雪的意思,还以为是快要在一起了。
怎么好好的,程以燃突然要离开?
抛开感情不说,宁氏对程以燃也是青眼相加,好枪好马配置周到,看中的无非是她身上成长为宗师圆满的潜力。宁氏这么大个铺子,没有几位实力顶尖的高手坐镇,难免要遭别人觊觎。
这是符合江湖道义的交换,宁氏付出能力范围的一切,助程以燃达武道顶峰。程以燃功成名就,反过来庇护宁氏商行。
从这点上讲,已经宗师的程以燃做出这样的选择,确实说不过去。
传开了,是要被旁人骂白眼狼的。
陆赠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去西北游历一年也无妨,你同小家主好好说,何必要离开宁家?”
程以燃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她,“多谢陆客卿好意,但是我去意已绝,不必再劝。”
宁长雪先前软话硬话都说了个遍,见程以燃软硬不吃,实在气不过,才那样高声道了一句。
她二十二岁遇见十四岁的程以燃,那时的小燃不过是个孩子。这五年她堪称是看着她长大,又对她暗生情愫,如何不清楚眼前人的脾性?
程以燃,是真地下了决心要走。
宁长雪心在滴血,她忽然觉得这五年的情意和关怀都成了个笑话,她怀疑程以燃压根没喜欢过她,否则为何能把离开二字说得这么果断且不留余地?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她凭什么想这样利落地一走了之、又凭什么能这样利落地一走了之?
小家主长吸一口气,背过身去忍住眼角几乎要成串的泪滴。
她平复好心情,开口沉声道:
“小燃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离开宁家么?”
她还在叫小燃。
陆赠秋在一旁看的着急,刚想上前劝一劝程以燃,却被阁主拦住了。
林尽挽轻轻地摇摇头。
这种事情,只有彼此才能确定。
程以燃顿了一下,闷闷地道:
“嗯。”
“哪怕你此生,再也见不到我?”
沉默了半晌,所有人但听程以燃挤出一个短促的鼻音:
“......嗯。”
“我会把风啸枪和爪黄飞电都留在宁家,此后我会尽力去补偿这几年宁家给予我的金钱丹药......”
程以燃有条不紊地字字清晰,一看便是已在心里考虑许久,不是一时冲动之言。
宁长雪咬死了下唇,只觉小燃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人,清楚地知道刀往哪里插才最深最疼。
这是要一刀两断。
地面上渐渐有眼泪垂落,将地毯浸出几许深色来。
低头的程以燃却神色不变,仿佛压根没注意到这一幕。
长久的没有人说话,屋内寂寥无比,反倒衬得窗外万分嘈杂,陆赠秋这样听着,竟觉出一点不对来。
方才她全数心神都在这生了争执的两人身上,现在屋中安静下来,陆赠秋才捕捉到了周遭环境的不对劲儿。
外面,好像有点太吵了。
程以燃和宁长雪还在对峙,还是相顾无言两厢沉默。陆赠秋递了个眼神给阁主,自己悄悄溜出去一探究竟。
她跃上房梁。
檀州街上,马蹄声呼喊声乱作一团,原本摆摊叫卖的小贩慌张地收拾东西逃回家中,尚在线的玩家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惊到,汇入人流向远处涌去。
不断有身披重铠的骑兵呼啸而过,有统领咆哮着催促手下人快点。飞驰的黑马毫不留情地踩碎街上滚落一地的年货。
怎么会这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