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决一指拂过酒面,“就这些么?”
“还有掌门,虽然他不让我在外顶着宗门的名号行走,但他对其他小辈都很照顾。”虞瑶小声嘟囔,“对你而言,茯苓宗或许无关痛痒,就算从修真界消失也没人会在意,可那是我的家,那里有我在乎的人。”
晏决不再言语,唯有桌下那只手在袍袖中,将金簪紧紧攥住。
在侍女陪伴下,从后花园回到房间,虞瑶依然有些茫然。
换了一身莫名其妙的衣服,赴了一场莫名其妙的会,听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却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虞瑶靠在窗边,反反复复地回想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直到肩颈都已僵住,才察觉自己发了多久的呆。
就算他今日邀约是因为一时兴起,万一他哪天又一时兴起,要对她用刑,以他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可真是一天也不想再过下去了!
待到夜半三更,虞瑶悄悄掀开衾被,换回红衣,决定趁着魔宫最为寂静之时尝试逃跑。
先前她以灵石试探禁制的弱点,屡试屡败,如今想来,可能是因为她过于节制的缘故。
一颗上品灵石不够,那她总可以多用几颗。
今不比夕,走为上策,灵石可以再攒,但这条命就只有一次。
揣着储物囊,虞瑶向师父的在天之灵祈求,哪怕她不得不耗尽灵石才能破开禁制,只要这次能成功,那么以后她一定会全心全意帮助更多的人。
就像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帮助她那样。
虞瑶掏出余下的所有灵石,捧在掌心,沉默着打量了一刻,一颗颗用牙嗑出裂口,趁着灵气汩汩直冒时,迅速将灵石贴着窗底缝,堆在窗台上。
随后,她使出全身的力气,飞起一脚,朝着灵石踹去。
本已开始窜逸的灵气,应着她这道外力,爆发出一团汹涌灵雾,竟将窗缝位置的禁制轰出一道裂口!
虞瑶激动得几乎喊出声来。
她抄起床上玉枕,朝着裂口砸去,只见裂口周围的禁制迅速皲裂,很快露出一个刚好能容她钻过的洞口。
虞瑶确认窗外无人经过,举着画幅扇开灵雾,先将作为防身之物的玉枕推了出去,这才纵身一跃,稳稳落在窗外地面。
她左右顾盼一番,正想沿着小路溜之大吉,却忽然听到一道脚步声,急忙伏低身子,躲在灌木丛后。
一名巡逻的魔兵似乎发现了异状,正迷茫环视,眼看就要走到她近前时,虞瑶两手捞过旁边玉枕,腾地跳了起来,准备给他当头一击。
可她刚举起玉枕,那魔兵却两眼一翻,通地一声向后仰倒。
虞瑶还没弄清魔兵怎么在她出手之前就晕了,突然瞥到一对在黑暗中荧黄发亮的眼珠子,还能听到细微的嘶嘶声。
她愣了一下。
夜幕之下,一条身长约莫六尺的小蛇正吐着信子,犹豫着向虞瑶爬来,在她试图拔腿跑开的本能恐惧中,围着她的双脚转了一圈,然后尾尖一抬,像根手指那样指着地上魔兵的脖子。
虞瑶低头看去,就在他脖子上窥见一对小孔,显然是被蛇咬伤的痕迹。
这居然是毒蛇吗!
她心下大慌,再次举起玉枕,几乎就要砸中蛇头时,那蛇却猝不及防地翻过身体露出蛇腹,尾尖还在平地上来回摆过。
虞瑶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竟然会觉得……它在向自己示好。
可她还是无法相信蛇的动机,紧紧抱住玉枕,替自己壮胆,“你这样还说服不了我。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我不备,咬我一口,把我吃了?”
那条吐动的蛇信分明顿了一顿。
蛇缓缓翻过身子,爬到灌木丛前,对准一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张开蛇嘴,猛地一口吞入腹中,然后才拖着明显鼓出一大块的身子,压低脑袋回到虞瑶跟前。
它似乎是在向她传达一个意思,它宁愿吞石头,也不会打她的主意。
虞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错怪它了,“你咬伤那个人,难道……是为了帮我吗?”
蛇有些笨拙地将身体收成一圈,扬起蛇头,有模有样地点了一点。
还挺通人性。
虞瑶这才卸下心防,一手扛住玉枕,一手指向小路尽头,“那你知不知道,魔宫里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把人传送回修真界的?”
蛇摇了摇尾尖,身体一转,便向着前方爬去。
虞瑶跟着它在魔宫中穿行时,沿途鲜少遇到魔兵,如同他们一夜之间全被调走似的。
偶尔看到几个,也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轻易就能躲过。
她正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如同是要打破她的既有印象般,前方又突兀窜出一名魔兵,一见到她,就挥舞着流星锤朝她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