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场浑浑噩噩的梦魇,这些年踽踽独行的时光,情怨纠葛,龙魇刀无情的寒芒,冷血眼神,都不是真的。
但……心脏是那样刻骨铭心的痛,提醒着,这不可能只是一场梦。
撩起纱帐,南一全身酸疼,空气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南檀香,赤脚踩在冰冷地板,渗人温度总算让他清醒几分。
他认出来了,这里是佛恶殿,净莲魔尊的寝殿。
很早之前,南一被君渊带回冥界,那时他正得宠爱,风头无两,在佛恶殿不知渡过了多少日夜。
后来,南一与君渊的关系愈发僵硬,早就已经禁止踏足这里,他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胸腔里的心跳震耳欲聋。
南檀念珠还在手腕上好好的带着。
如果这不是梦。
他竟然没死……
窗外一声鬃狼的吠叫,惊醒南一,抬眸,白净额间已满是冷汗,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墨玉软塌。
“你不过是本尊修炼时用的炉鼎,一文不值。”
从南一有记忆起,他的眼里便只有君渊,爱意胜过一切,重于生命。
炉鼎?
为什么会这样。
南一想,你我之间明明也有过亲密无间。
虽然你从不曾说爱,但我是你养大的,那三百年的朝夕相伴怎能烟消云散?!
可是,这样的,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疼痛。
也是真的。
君渊从来没有爱过他,甚至想杀他!
恨意仿佛开闸泄洪,泪意瞬间模糊了双眼。
南一那样恨,恨得牙关紧咬,双目赤红,伸手间,三千乌发披垂流落,他疾步上前,将那尖锐发簪抵住君渊的咽喉。
修炼的炉鼎!
脑海里闪过一个疯狂又扭曲的念头,不如就这样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可他低头。
看见那爱慕了很多年的模样——
君渊是万中无一的冷俊长相,面如冠玉,眉如墨,鼻正唇薄,就是一双丹凤眼生的太薄情,里面好似盛着融化不了的冰川。
浮光掠影。
南一看不清了。
用力到手腕发着颤,却动不了分寸,反而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蜿蜒,又苦涩的滑入唇角。
最终只能溃败的扔了发簪,抽回手,南一如此想着,就算是死,君渊也不愿意和他在一处吧。
他转身欲走,却猛然被一阵大力地攥住手腕。
大概是被临时吵醒,男人的墨眉微微蹙着,一双冷瞳里泛起幽暗波光,仿佛能轻易洞察人心。
“怎么哭了?”
声音低磁暗哑。
以前无数次,南一喜欢在耳鬓厮磨的亲昵时被君渊咬着耳朵呢喃软语,那时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但……现在听来,只觉可怖。
手腕温度烫人灼热,这双手,前不久才攫住他的咽喉,沾满了他的鲜血,南一几乎能想起那是怎样毛骨悚然的感觉。
“别碰我——”
南一的性格如长相,温软,甜糯,从未有过这么凶的语气,更别提大声呵斥。
君渊微怔,回神后想伸手抱人,却受到了更激烈的反抗。
“离我远点,滚!”
“滚开——”
南一根本掩饰不了内心的崩溃与慌乱,挣扎间,分寸失度,随着一声突兀脆响,他僵住的手指寸寸收紧。
时间仿佛被缓缓放慢,君渊侧过脸,南一的力气不大,却仍是在冷峻脸色映下红痕。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君渊抬眸,深邃如墨。
他没有说话,起身间,云锦滑落,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和精瘦腰腹,左前胸到左手背的曼陀罗图腾纡朱曳紫,这是一具性感而又充满爆发力的躯体。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后背猛地磕在床沿,南一脚底提着够不着地面,手腕被君渊握住,狠狠拽近,冷声责问:“昨日生辰礼,不是你自愿要与本尊双修的吗?”
昨日?
生辰礼!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
清醒之时太过意外,南一尚未来得及思考。
是了。
这熟悉的场景……面前这一切。
正是三百年前他的成年礼,他将自己献给了君渊的初夜之后。
三百年前……
恰好体质特殊的凡人,被净莲魔尊看上带回冥界,朝夕相处的那段时光。
最离谱的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可脖颈咽喉的位置,干净,温暖,没有伤痕和血迹。
重生?!
这个念头一浮现,南一心中像是翻滚起惊涛骇浪,却仍旧不敢表露出分毫,死死咬住下唇:“我、我不是故意……”
君渊现在还不知他重生之事。
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未破裂,不能露出破绽……不能被发现端倪。
他哽咽着小声说:“我只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