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如今一跃成为百夫长,安排活计的事情便也归了他们。两人看看周边鬼兵们,更清晰地见到了他们面容中的倦色,便打算干脆将值夜之事安到自己身上。
没想到,这话刚一说出来,就有鬼兵面色为难,道:“可是大人,如你们这样的百夫长,谁留谁去,都是上头统一安排的。”
白、梅:“……”原来还有这种规定吗?
既然刚才高将军走的时候,都没提让他们留下。今天晚上,白、梅算是已经拿到了“休息”的牌子。
原本觉得多挨挨也无妨。然而紧接着,两人又从鬼兵们口中得知,原来晚上值守的人,第二天可以整天休息。
因这个,与白、梅预想中“这是个苦差事,大伙儿怕是都不愿意做”不同,鬼兵们对晚上留下的名额颇为跃跃欲试。
他们在这儿的时间也久了,自然知道敌军的作风。白日打得虽猛,可晚上,敌军基本不会动。
开玩笑呢。他们疲惫,敌军难道就是铁打的?不得跟着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吗?
而只要敌军不来,晚上值守,就相当于只用吹吹夜风。要是没人巡查,偷偷打个瞌睡也是无妨的。这会儿又不是冬天,不回营房,还不必闻那脚丫子味儿了呢!
鬼兵们你一言、我一语,朝白、梅说了这些“潜规则”。
自然,“晚上可以打瞌睡”的话没人对着新上任的两个百夫长直说。不过白、梅都是什么人?只要鬼兵们有几次吞吞吐吐,两人便将他们的小心思看得分明。
那以后,就是好笑。
眼下的鬼兵们,与他们之前见过的游魂们都不太一样。
他们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更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里是怎样的可怖形象。虽然一个个的,要么脑袋被开了口子,要么肠子往外直流,要么半边肩膀都没了。可是,在他们心里,自己仿佛都还活着。
会想要分到白、梅之外最大的那个黑窝头,想要得到能偷偷休息的值夜名额,更想早日打完仗,回家看望父母。
白、梅想着这些,心头不知该是如何心情。再对上鬼兵们或清晰,或隐约的期待目光,两人笑笑,“好,我们知道了。”
既然是人人都盼的活计,那就人人都不要漏下吧。
两个新晋百夫长,手底下一共二百号人。白、梅做不到一天之内把他们全都记住,却能做到从里面各自挑出十个,再把那十个人记住。
十个鬼兵正因自己的好运气窃喜,就听新百夫长说:“明日晚上,便换另十个人。”
窃喜的鬼兵们:“……”嗯,很应当。
既然有“值夜之人第二天不必上城墙”的规定,这份任务注定是要有人轮换着来的。否则的话,要是有人天天值夜,白日只用在营房当中呼呼大睡,岂不是一切都乱了套?
白、梅又说:“再到后日,就是再十个人。如此十日为一轮,你们相互都记住了,谁已经值过夜。若是哪日我们点人的时候重复了,便要靠你们点出来。”
十日?一轮?
有的鬼兵开始失望。他们就担心这种状况发生,若是没有排班,那连续两天值夜做不到,第一天与第三天却是无妨。不过,若是新百夫长只是靠他们来计数,未尝不可以动些手脚。
他们眼珠子转动,没想到,白、梅下一句话就是:“自然,我们也会记住。若是有人想要搞鬼作乱,我们不介意把他从排班当中踢出去。如此一来,也算是给旁人做一些贡献了。”
因这句话,鬼兵看开始到处看彼此。他们还不知道,正是自己此刻的神色、目光,让白、梅更有一种“这些各怀心思的鬼兵,的确比我们预想中更加鲜活”的感觉。
因这个念头,等到时间更晚,他们下了城墙,与一帮新战友一起分窝头的时候,两人只觉得手中窝头都变得沉重起来。
尤其是发现落在两人身边的窝头,又是最大的那两个之后。
白、梅这次拒绝了,只道自己吃不下那么多。
鬼兵们听到这话,明显有不同想法。他们殷殷地劝,说:“两位大人,你们今日是如何操劳,我们是亲眼所见的。这黑窝头,说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除了它,我们也没什么能拿来孝敬你俩……”
“对啊!若非两位大人,还不知道我能不能全胳膊全腿从那城门楼子上走下来呢!”
“一整日都在辛苦,到晚上稍微吃点儿好的,不是理所当然吗?”
他们关切白、梅,两个青年则是哭笑不得。东西是肯定不会吃的,因他们的话音而有的些许心头发暖却是真的。
诚然,从前在常宅时,那边的管家、小厮也十分关注白、梅是否吃了东西。后头他们又知道,当时被摆上桌面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那些夸赞“常宅”菜肴如何的话语,说白了,是催着白、梅快去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