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照旧盘绕在鬼婴四周。他目标明确,一心一意地向着永和帝,转眼两者便拉近了半个柱子的距离。
不光是刀客剑客,在场其余人也通通看到这惊悚一幕。傅铭眼睛瞪大,气都不敢喘出。顾邈则颤颤巍巍地弯下腰捡剑,本来已经捡起来了,奈何手实在太抖。稍微一颤,就又把剑掉在地上,发出极响的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就连鬼婴,也朝着顾邈的方向抬头。
顾邈被鬼婴盯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白争流则意识到:是个机会!
好不容易,鬼婴分心。他立刻大步往前,运起轻功法门。不过转眼,就来到永和帝身边。
梅映寒紧跟在他身后。当白争流一把扣住永和帝手臂,将人朝一旁拖走,梅映寒恰好改换好拿剑姿势,反手扣住剑柄,竟是以投掷长矛的手法,将镇星投了出去!
在场诸人,除了满心仓皇的永和帝,还有八分注意力都放在永和帝身上的白争流,都看清了这一幕。
当看到长剑将鬼婴钉在柱上时,沐鹰情不自禁地叫了一个“好”字
也是到了这会儿,永和帝终于意识到:“那邪祟,刚刚就在朕头顶?!”
白争流看他一眼,没说话。
要是其他时候,永和帝一定要觉得这江湖人失礼。心情再差些的话,直接给人治罪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现在不同,他知道白争流前面刚刚带自己离开险境,更知道自己真要脱离危机,还要仰仗此人。于是永和帝态度十分和善,连命令都未显露几分,只道:“方才实在太过凶险!若非……”
到这时候,皇帝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前不是监正也不是监副。
却也不是陌生人。虽然不像手下那样,能把所有与自己打过交道的面孔都记住。但对眼前刀客,皇帝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短短时间,各种思绪在他心头转了一圈。最终出口的,是“大侠”两个字。
“若非大侠出手救朕,朕怕是就要被那邪祟得手了!”永和帝掷地有声道。
说着,他放轻嗓音,目光恰好扫到正在剑上挣扎的鬼婴。
看着那粉通通、像是老鼠一样的身体,永和帝极为厌恶地别开视线,问白争流:“大侠,那玩意儿……总不好就摆在那边,还得想个办法处理,对否?”
在性命大事之前,皇帝也会显得礼贤下士。
白争流倒是无心在意这些细节。听永和帝问,他皱皱眉头,同样看向柱子上的鬼婴。
他嘴巴又张开了,依然有汩汩阴气从他口中、身上溢出来。只是与在丽妃宫殿时相比,此时的小鬼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就连口中一并发出的哭叫,也显得断断续续,不再能对治心殿众人造成威胁。
白争流说:“将他捉下来,以灵……‘天石’净化。”
永和帝连忙吩咐:“快快去取天石!”
缩在一边的宫人们听到这话,一个个忙不迭地往出跑。有那腿脚不是很灵便的,登时落在了同僚们后面。
眼看旁人把自己甩开一截距离,再跟着往外就太扎眼了。落后的宫人稍稍哭丧一下脸,又记起什么,去看旁边的皇帝。
永和帝惊魂未定,仿佛没心思计较宫人们前面躲到边角的事儿。
宫人慢慢朝皇帝挪过去。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们。鬼婴刚出现的时候,大伙儿是记得护住天子。架不住小鬼爬得太快,天子嫌周围人碍着他躲了啊!
他自己把宫人们推开了,这才有了后面皇帝一人绕柱的场面。
不过,宫人们还真能和皇帝讲理吗?亲眼见了皇帝那么狼狈的样子,不被以“明天你会左脚先踏入治心殿”问罪,就让众人庆幸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永和帝身侧站定。
永和帝已经在向白争流打听:“除了这小鬼,事情就算完吗?丽妃那边,还有没有别的状况?”
白争流眼皮一跳:“丽妃——”
永和帝看他表情不对,立刻道:“莫非果真是那女人造孽,连带宫中不得安宁?若是果真如此,朕定要拿她治罪!”
白争流:“……”
两位前辈不是道丽妃受宠吗,皇帝怎么是这个态度?
他原本是想说,虽然迟了一步,但有灵石在侧。现在把丽妃从倒塌废墟中找出来,那女郎兴许还能活命。
永和帝这么一讲,倒让他不知如何接口。
刀客迟疑,殿中却另有一个并不迟疑的存在。
永和帝话音一落,远处柱上,鬼婴原本细细弱弱、几近于无的哭声忽而变得清晰起来。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只见伴随声声尖锐哭喊,鬼婴的身体明显缩小。初时还像一只长成了的老鼠,几个眨眼过去,彻底变成巴掌大的小耗子。与之一起的,却是他身边再度浓稠起来,像是能把人眼睛都遮住的黑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