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番话,孟文光的回应是又一声冷笑。
他踱步到四个江湖客面前,目光冰冰冷冷落在他们身上,“本官职位虽低,开口要几人滚出御香坊,这点儿权力还是有的。”
君阳微微拧眉,君陶已经忍耐不住开口:“大人,你既说我们说你小话,也请把我们说了什么讲出来啊!你分明不曾确信——”
孟文光面无表情:“本官现在确信了。”
在场四人:“……”
君阳按住君陶,微微苦笑:“大人,我们实在是……”
孟文光不耐:“你们实在什么,都与本官无关!半个时辰后,若是你们还在坊中,就莫怪本官不客气了。”
说完这句,他转身就走。而在他身后,君阳深吸一口气,放下扣在弟弟手臂上的手。
君陶心急,道:“阿兄!他让咱们走,咱们也走不出去啊!”
谭家庄是这样,常宅在“拦住被困在其中的江湖客”上还要更进一步。白、梅至今不知道宅外迷雾中究竟是什么,纵然有信心应对,可真去“应对”了,也是一桩麻烦事。
再想想孟文光面对丛宵时一口一个“我”字,到他们这儿却是“本官”。还有,那句关于官职大小的嘀咕。
商人郝全在野庙中说过的话,自己在京城时见过的一张张面孔。
看着孟文光的背影,白争流忽而开口,道:“小孟大人这样独断,也不知孟大人是如何看。”
孟文光脚步一顿。
他面色愈冷愈沉,转过头来,道:“你当提一句我爹,我就能饶过你们吗?他日理万机,何曾有空搭理你们这些……”
“是日理万机。”白争流点头,“我上次见他时,分明是清晨宫门刚开的时候,他却已经侯在永福殿中,只等陛下传召。”
孟文光瞳仁一缩。
白争流仿佛微笑一下,道:“我看他神情萎靡,心头便有担忧。但孟大人私下告诉我,说他有一诀窍。说着,旁侧便有宫人端来一碗薄荷凉汤。
“孟大人请我一同喝,我盛情难却,跟着尝了一口……那味道又冲又凉,却是实在醒神。只是一口,就让我神清气爽。再看孟大人,一碗汤下去,他面上的萎靡之色顿消。后面陛下叫他讲话,孟大人也对答如流。
“我记得,”他侧头想了想,“仿佛是在说水患之事。”
刀客话音落下。
孟文光的神情从冰冷,到吃惊,再到后面的空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争流。这副目光,甚至让白争流觉得好笑:乍看起来,倒是要让人忘了此人早已身死,如今只是游魂……唔?说起来,孟文光明显不是御香坊弟子,为什么他能和其他御香坊弟子死在一起?
白争流忽而有些想不出答案。但无妨,至少当下的麻烦是解决了。
孟文光表情收敛,一点点成了冷静慎重。他朝白争流拱手,道:“敢问,您究竟是……”
敬称都出来了。
白争流笑道:“一个见不到孟大人的……什么来着?”
孟文光尴尬,“请万万莫要见怪。我那不是随口一说,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对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御香坊弟子来说,哪怕是孟文光这样近乎不入流的官员的一句话,都都够让他们万劫不复。
但对一个有机会面圣,还让孟文光之父都好言好语、和和气气地对待的人来说,让孟父教训一下没礼貌的儿子,甚至直接把他这个“不入流”免去,一样是轻轻松松。
白争流道:“孟大人这话说得客气。”一顿,“想来我们是不用离开了?”
他到底照顾了一下孟文光的心情,没把那句“滚”重复出来。饶是如此,孟文光依然又一次受到惊吓,磕磕绊绊开口,“自然,我前面那些混账话,不过是与您说笑。”
白争流说:“唔,是有几分好笑。”
孟文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白争流飘然离开。
江湖客们跟在他后面。
离开考场、来到回廊。孟文光的身影被他们完全抛在身后,这个时候,君家兄弟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样就好。
真被强行要求离开,怕是后患无穷。
君陶忍不住开口:“白大哥!你前面说的那些——”停下来,不知该怎么夸耀才好,“当真解气!他这等仗势欺人之徒,就该再被人以势相压!”
君阳则往深想了一些。他没开口,仅仅暗暗在心头道:“虽然只是个鬼境,但那‘孟大人’能对白大哥的话做出这等反应,可见他说的都是实话,这才让‘孟大人’忌惮。”
再想想白争流、九王爷……他能面圣不算怪事。唯独的问题在于,梅大哥听到白大哥这样侧面提起九王爷,会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