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争流点点头:“嗯,我是想着去帮衬一下赵大叔的生意,不过不知道他如今手艺如何,是否开张。”
梅映寒轻言细语,道:“这要问凌云子师叔了。”
两人就去看凌云子。听到刀客、剑客的问题,女郎微微一哂,道:“帽子这类小物件倒是还行,只是衣服或其他更精巧些的,他做得还是粗糙。也无妨,如今正好拿给自家人做的衣裳练手。”
这并非浪费。相反,赵大一家皆十分节俭,已经多年不曾换过新衣了。有了如今这一遭,倒是让全家上上下下都换了新貌。
买布料也没动用家中积蓄。送赵大下山时,天山派有意告诉他,救下他时,他们在赵大怀中发现一株品相不错的雪莲。天山派将其买下,正好有了赵大生意的本金。
一行人听到这里,心中仍有喟叹。好在不管怎么说,这一家人日子应该能过下去。
转眼到了山下,天山弟子们各自散开,拿着单子去采买。白、梅则暂时跟着凌云子,果真是到赵大家里走了一趟。
赵大的妻子孙氏接待了他们。与白、梅两人此前担忧的状况不同,一家人虽有清减,如今的精神头却不错。赵大甚至在拿自己丢了小指的那只手逗孩子,脸上做出夸张表情:“什么,你们的手竟然有五根指头!”
白、梅两人见状,先是怔忡,随即露出欣慰笑容。
他们并没在赵家停留多久,留了“想买两个帽子”的订单,便匆匆离去——准确地说,是匆匆逃走。
赵大听说这就是救下自己的那两位大侠,说什么都要给他们免去花销。白、梅却不愿如此,又实在劝不过赵大,只好把这项艰难任务留给凌云子。
等到从赵大家中离开,两人相对,脸上都露出笑容。
买好他们那张单子上的东西,和旁的师弟师妹会合,上山。
虽然比往年冷清一些,但这个年,还是在一众天山弟子,加上白争流这个外来客人的笑语之中到来了。
除夕当晚,经历了在厨房大半天的忙忙碌碌之后,一群人终于坐在桌前。
白争流一开始还在感叹,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人说:“白大哥既是刀客,刀工一定不错,这些羊肉便交给……”
但还真别说,自己参与的饭菜,吃起来感觉就是不同。
再有,梅映寒不也被说“大师兄平素练剑,挽出的剑花煞是好看,一定也很擅长在萝卜上雕花”嘛。
想到这里,白争流忍不住笑,肩膀都一抖一抖。
正好,梅映寒叫他:“白兄……”
白争流笑着侧头去看。
梅映寒让他脸上笑意弄得恍惚一瞬,好在还能说话,道:“敬你一杯。来年武功精进,事事平安。”
武功精进,事事平安。
八个字,刀客听了一遍,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他想到:“梅兄这话,说来寻常。可细细想来,的确是当下最需要的两样了。”
“好!”白争流心头涌起一点儿豪情,“喝!”
两人含笑对饮。往后又有无数天山弟子过来,朝白争流敬酒。
感念他此前救人的,钦佩白争流刀法武功的,敬仰他在血魔祸乱中表现的。
一杯杯下来,白争流慢慢意识到:“唔,我好像喝多了。”
天山弟子们也有看出这点,慢慢的,不再前来打扰刀客。
这时候,白争流就撑着下巴。因醉酒,脸颊泛起一片薄薄的粉色,以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梅映寒。
梅映寒很快留意到心上人的目光,同样转头看来。
两人目光交织,分明是和从前日日夜夜一样的场景,到此刻,却又多了几分不同。
他们对视的时间太长了一些,仿佛难以挪开视线。
有什么东西在酝酿,萌发……
周遭的一切喧闹都变得安静,师弟师妹连同师长们饮酒说笑的声音渐渐远去。
世界那么大,天高海阔。又那么小,只能容纳下他们两个。
刀客见剑客朝自己靠近、再靠近。
天山大师兄的目光落在白争流面上,又稍稍往下挪动……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白争流骤然口干舌燥了起来。
他的思绪有一瞬的清醒,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像是雷霆一样的心跳动静。
这时候,梅映寒又近一些。
他低低地叫白争流:“白兄,你……”
一顿。
剑客似乎同样是醉了。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想到自己此刻该是什么用词。
梅映寒心头涌着一股强烈的冲动,催促他把自己由来已久,头脑清晰时却不知道如何表述的话朝白争流说出来。
于是,剑客把前面的话略做修改,变成:“白兄,我对你……”
对“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