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时间意识到,此刻自己应该是到了梅映寒前面经历过的状态。钱贵为此心急如焚,恐慌上头,竟是浑身上下都开始发烫,耳边炸起一片“嗡嗡”声。
“钱叔叔要去哪里?”无法回头的商人,听到了来自自己背后的幽幽女声。即便是在这样图穷匕见的时候,孟娘子竟然还是显得十分柔弱温和,告诉钱贵:“我家公公正等着你呢。”
又说:“他有许多时候没有这样开心了。留下钱叔叔,虽然是看中钱叔叔身上的不俗之处,可其中欢喜也是真的。否则凭什么旁人一道晚上就要走,唯有钱叔叔同一众好友住在我们家中?
“莫慌,莫怕。马上就要结束了,咱们立刻就能回家——唔!该死!”
她像是对待众多江湖客一样,将手指轻轻柔柔地放在他们背后心口。到这一步,钱贵哪里还不明白?那些江湖客恐怕也并不是“愣愣无法回神”,而是早就被同自己一样控制住。
怎会如此!怎能如此?纵然准备了那么多,他们仍然还是逃离不了死掉的命运吗?
丽娘还在家中,他的孩子也还年幼。枉费前面白争流与马二说起“替你们去家中看看”的时候,自己还庆幸他与这些游魂不同。他们是再也没有回家的机会了,自己却还有可能与家人团聚。谁能想到,这才过去几刻,自己就步了他们后尘呢?
钱贵的胖脸一阵发抖,清泪从眼眶流出。他已经感受到疼痛了,同时,他也看到了女鬼在江湖客们后背上造出的点点鲜血。
她的手指已经没入江湖客们背心,他们比自己的遭遇更快一重。
血符或许的确是好东西,对付游魂们绰绰有余。但摆在孟玉娘面前,依然远远不够。
钱贵心神恍惚,以至于连孟玉娘那句“该死”都没有听到。还是数息之后,他后知后觉。疼痛好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熟悉的温暖涌动。
男人缓缓低头,看到了熟悉的一幕。点点莹光从自己胸膛大量渗出,是那枚簪子!它依然在起作用!
钱贵心头狂喜,只觉得心脏“怦怦”乱跳,近乎要跃出喉咙。
自己得救了?孟玉娘被簪子伤到,再不影响他了?
他无比珍惜又慌乱地从怀中将簪子取出。明明是那么细细的一根,如今被握在手中,却让钱贵觉得一身都是力量。
有了它,自己就能活!女鬼拿他没办法,他能在“谭家”范围内自由来去!
——然后呢?
短暂欢喜之后,钱贵的心情又迅速低沉了下去。
他记起了江湖客们的讨论。没有食物,没有水,谭家提供的餐食明显与真正食物不同。要是真的凭借簪子的力量逃了,用不了两天,自己就会饿死!
那要怎么办?那能怎么办!
绝望席卷了钱贵,他的视线又开始朦胧。就在此时,他再度留意到距离自己不远地方的江湖客们。
钱贵的胖脸上忽然闪烁起希望!
……
……
疼痛是真的。
比起疼痛,死亡的预感还要更真一重。
白争流此刻只觉得十分抱歉。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到,日后孟玉娘依然要作恶。
可无论他对此有多少愤懑,此时此刻,自己都动弹不得了。
是啊,哪里会有那么轻松的事情呢?既然游魂们会全部被孟玉娘控制,可见双方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量级。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可惜,已经没有挽回的机会……
吗?
白争流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暖流。
那股流动的力量庞大而充裕,像是流水一样冲进他的身体里,迅速冲垮了孟玉娘对刀客的控制,也冲走了白争流身上的冰冷剧痛。
力量重新回到身体里,四个江湖客们一一重新站直身子。他们这才看出,原来是钱贵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将簪子放在他们身侧!
原先胶皎润润、翠色无边的簪子之上出现些许暗淡痕迹。可是它依然不遗余力地治愈着众人,甚至分出一片莹光,落在二十八将之上。
稍等,纠正一下。
白争流意识到了。玉簪怕是把绝大多数力量都用在了二十八将之上,而这才是它迅速暗淡的原因!
有了从簪子上渡来的点点光芒——现在刀客知道了,这就是马二前面说的“气”——二十八将在最短时间之内重回雪亮锋锐。
这还不够。
莹光依然在涌动、溢出!在二十八将上方,勾出一个人的半身来。
此人头顶金盔,身上一身厚重铠甲,脸上充满坚毅之色。
细细看去,她手中竟然也握着一把兵器。只是并非二十八将,而是另外一把更加厚重的长刀!
女将军将自己的长刀举起。
二十八将同时牵动着白争流的右手将它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