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释趁着对方情绪波动, 指尖不知从何处捻出一张黄符掩在身下。黄符譬如一只动作迅捷的虫豸, 顺着门底的缝隙“钻”了进去。
丁怡然并没有发现脚底的异物,怒吼完就将金属门狠狠地摔在门栏上,“砰”得发出一声撞击。
白文姍看着那紧闭的门框有些发愣。
对方情绪变化实在太快了,甚至没来得及她多说几句就吃了闭门羹。这丁怡然的情绪波动不太正常,不过从先前的晃动中,她也终于是看清了对方的脸。
白皙到薄纸似的皮肤,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全是油垢。五官明明很是清秀,但乌黑的下眼睑和浑浊不清的眼眸让整个人显得说不出的颓废。
从身高和长相来看,应该只有十五六岁。明明正值花季,但却看不出半点生气,尽显颓态。
白文姍将眼神递到旁侧的纪释身上,询问对方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纪释摇了摇头,示意先暂行离开。
直到众人重新回到柏云大楼的大厅,江宇才忍不住问:“怎么样?半仙,刚才有发现‘那个’东西吗?”
说完又面露惊恐地补充道:“那鬼东西不会真在小丁家里吧,那她可就太危险了。”
白文姍重新浮现先前见到女孩的画面:“那个丁怡然,会不会已经……”
她在对方的身上不仅看不到情感,甚至看不到一丝生气,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她在猜测,会不会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丁怡然,已经只是一具皮囊,失去了灵魂的皮囊。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盘旋的黑障,柏云大楼穷出不尽的怪事,这些事情的起源,不过就是那废墟“幸存”下来的半死人罢了。
但纪释却打断了白文姍的思绪:“那个女孩,是活人。”
“活人?”白文姍迟疑,“那先前电梯里碰见的孩童,不是和她有关吗?”
纪释应着:“有没有关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他将另一纸黄符从衣袖中抽出,两指夹在其中,薄唇轻启:“观闻符,启。”
白文姍瞧见对方掏出如齐木楷的那纸黄符,稍微有些意外。
纪释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怎么了?”
“哦,没什么,”白文姍眼睑垂下,“我只是差点忘了,你还是齐木楷的师伯。”
她忽然有种错觉。
好似赤足和尚无时无刻都留出一丝注意力在自己的身上。她的一颦一笑,都逃不出对方的眼睛。
遭遇危机时,对方也能第一时间发觉并制止。虽然觉得稍微有那么点不自在,但好像这也并不是坏事。
白文姍将奇奇怪怪的念头甩出脑海,仔细琢磨了下对方手中的符箓。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纪释使出龙虎山的符箓术。
她以前还在猜测,齐木楷和梅初叫他师伯,是否仅仅是尊称而已。
此刻出现在对方指尖的黄符完全打消了白文姍的疑虑。纪释出家之前,些许和龙虎山、乃至神霄派都有挺大的渊源。
他所启用的符箓,是白文姍在齐木楷手里从未见过的样式。
观闻符,又称耳目符。
分为子母两张符箓。
子符身形迅捷,潜形匿迹。能悄无声息地附贴于对方身上,无触无感,让人难以察觉。
母符由施术者持有,可如同子符附身之人的眼睛、耳朵般,将五感通过符箓进行传递。以达到耳目共享的效果。
简而言之,就是听对方之所闻,观对方之所见。
纪释指尖黄符在两人耳目间轻轻一拂,白文姍顿时感知右眼的视野变换,好似身体重回1208号房间,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只不过,这具身体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丁怡然的。
画面很清楚,清晰得像是自己亲眼所见。只是两只眼睛分别出现不同的视角,略感不适。一时半会儿没分清哪里是身处所在,哪里是符箓传导。
江宇显然没有经历过如此奇幻的符箓之术,晃着身子差点撞在墙壁之上。白文姍也是适应了好几秒,才找到了窍门,透过符箓用丁怡然的眼睛识物。
此时的丁怡然的视角正朝着一幅还未完成的画本,从角度和距离上来看,正埋头俯在身前。
画稿上的水墨还没干透,丁怡然着笔的掌腹和手臂背染得漆黑,但她似乎丝毫不在意。她描绘的动作很快,行笔潦草,乍眼一看有些抽象。
但还是能勉强看出她所画之物。
残肢、断骸充斥整个画本,整体阴郁而又绝望的风格看不出任何的美感。
通过丁怡然的视线余光,白文姍勉强能把屋内的景象看个大概。窗帘拉得严实密封,只有书桌上微弱的台灯给予一丝光线。
屋内很是杂乱,地面上铺满了画稿,挤占了几乎百分之九十的活动空间,让人根本无处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