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思量的是。”言温松道:“此处在皇宫脚下,这场火怕是非比寻常。”
王融沉吟,“往后府中多加防范。”又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言温松想起今早腾起的莫名不安,道:“我提前交卷了。”
“深浅如何?”王融眯起眼睛问。
言温松正起面色:“放榜前,万事未知。”
王融摆摆手:“算了,老夫不问了,还有件事要同你说,你那岳父两日前在刑部任职了,若你此次殿试进了三甲,想必日后少不得要与他打交道。”
言温松眉宇稍拧,点点头,“我知晓了。”
说罢道别回屋,却在门后看见一抹小身影。
他是第一次见沈玦,可沈玦却不是第一次见他,早在他那天发怒,把静娴拎小鸡一样拎出府门时,他就在巷子里偷看见了,他觉得言府不安全,这个哥哥坏得很,他得保护静娴,于是,他就等风大的那天,当风吹向东方时,将风筝故意飞落进言府,他便可以跑进来保护静娴了。
言温松挑挑眉,“你有话跟我说?”
沈玦很想对他做出凶巴巴的表情,可尝试几次,差点把言温松逗笑了,他恼得低下头,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小声说:“我看见了茶馆二楼的人。”
言温松笑没了,立刻蹲下身体,强压下内心的急迫问:“长什么模样?”
沈玦指了指他。
“我?”言温松觉得自己被人耍了,笑道:“小小年纪撒谎可不好。”
他起身要走,沈玦拽住他衣角,“你别走,我真的看见他了。我视力比所有人都好,你信我,那人带着面巾,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他用铜钱将娴姐儿的风筝线割断了,就是这个。”
言温松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低头拿起那枚铜钱,发现只是普通的铜币,无甚异常,难以断定他话语真假,便道:“仅一枚铜钱可没用。”
“我知道,”沈玦瞄他一眼,继续说:“我还看见那人小指断了一截,是右手。”
言温松仔细端详他神色,不似做伪。
“火就是从那间房子烧起的,先着火的是纱帘,那两人出去后,整个就一下子烧起来了,特别特别地快,我看的真真的。”
“你是说有人故意纵火,还是两个人?”言温松忽然抓住他胳膊,“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沈玦怕得缩了缩手,想了想又继续说,“有一个人做了这个姿势。”
言温松松开他,沈玦寻着记忆重现黑衣人的动作,他小身子歪歪扭扭的,由于视线受挡,他只能看见黑衣人的上半身,当他做出抱拳姿势时,言温松没以为什么,可沈玦接下来的话让他存疑。
“但是那个人好像是跪下的。”
下跪?
什么人才抱拳下跪?
言温松脑中几乎在一瞬间就联想到了武将,因为在贺朝,只有武将参拜时才用这姿势,就算不是武将,也是个习武的侍卫一类,而文臣的侍卫一般不用下跪,只有出生军营的人才讲究这些,能与这些人有关联的,不是皇亲贵胄就是武将。
如果小孩没撒谎,在京城查找断指的武将或者大臣,这范围就小多了。
“这事不要告诉旁人。”言温松认真对沈玦说。
沈玦虽有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你很聪明。”言温松夸道,不然也不可能单独等他进屋才说。
事情如果暴露出去,难免招来杀身之祸。
沈玦傲娇地抬了抬下巴,“那是当然,我只是身体不好,又不是脑子不好。”
他面色泛白,言温松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眼下听他自己承认,便攥过他手腕,仔细探了探,须臾,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小孩脉搏跳动比常人微弱,只比他穿过来时好那么一点,若不是天生的,便是人为。
言温松嗅到一股子中药香。抬手从沈玦怀里掏出一瓶药,取出一颗,指甲稍微抠了点,放入口中仔细辨了下,而后快速吐出来。
此药虽有镇痛成分,但里面竟有大量软化骨骼、抑制人体正常生长的草药,吃多了,轻则变成侏儒,重则死亡,即便活下来,也是个废人。
沈玦见他面色骇人,忍不住缩了缩脖颈,磕磕巴巴问:“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言温松正打算开口,门口偏巧探进来一颗脑袋,是个面生的丫鬟。
“少爷。”她一眼便瞧见了沈玦,“夫人让奴婢带您回去。”
沈玦把药收起来,又看了言温松好几眼,才依依不舍离开。
回到院中时,静娴已经蹬着小脚坐在玫瑰椅里了,江瑜带着丫鬟鱼贯而入,桌上鸡鸭鱼肉汤粥齐全,竟比过节吃得还热闹。
言温松九日未沾水沐浴,他嗅了嗅身上的酸臭味儿,皱眉,接过宝瓶递来的帕子与漱口用具,简单梳洗下,才走到江瑜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