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野还坐在轩窗之后,他自斟自饮,偶尔抬眼透过朦胧轻纱看向窗外,竟是完全忽略了屋子里还有这么一个活人。
棠宁顺着谢行野的视角看过去,发现他的视线其实正对着院门处。
也就是棠宁当时进来的地方。
原来是一直在等她啊。
“陛下!”赵澜萃略尖的语调一下把棠宁的思绪拉回来,这姑娘咬着唇,眸间似乎盛满了汪汪的一池水,听语气还略带埋怨,“您,还不睡吗?”
她也确实是胆大,面对谢行野都敢这样大着胆子撒娇。
“你怎么还不睡?”谢行野却皱眉反问一句,还下意识看了眼桌子那头空掉的酒杯。
他是嫌赵澜萃还没被药昏,赵澜萃却会错了意思,闻言略有喜色,随后壮着胆子站起来,声音也小了许多,“我把自己交给陛下了,又怎肯先睡。”
棠宁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看见谢行野无意识间捻了捻食指的指尖——这是他每次动了杀心的先兆。
所幸,谢行野这次只是沉默片刻,接着略有讽刺地反问她,“交给我?”
赵澜萃含羞带怯地点点头,她刚想凑近,又听见谢行野不紧不慢问道,“这种事情,对你们女人来说,意味如此深重?”
赵澜萃猜不透谢行野的想法,只好小心翼翼回答说,“这是自然,此后澜萃只会以陛下为重。”
旁观者棠宁却觉出不妙。
……好像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赵澜萃本是顺着皇帝的意思讲话,不想却惹得他更加心烦意乱,只见谢行野十指焦躁地点着黑檀木桌子,而后皱眉问她,“若是有女子与人有过夫妻之实,事后却又翻脸不认,甚至不惜付出代价也要假装此事从未发生,这又是为何?”
赵澜萃眼睛睁得大大的,失声问他:“怎会如此?除非是一点都不喜欢甚至十分厌恶他,才会下定这样的狠心吧。”
棠宁哀嚎出声了。
这个朋友你在乱讲什么呢!
还有谢行野不会真的信了吧?!
……看情况,这哥们起码是把这话放进了心里去的。
记忆碎片就到这里,随后因为赵澜萃实在是支撑不住,这段记忆开始寸寸崩塌,直到不复存在。
棠宁被弹出去了。
现实里的赵澜萃叹了一口气,随后不安问道,“当日陛下那话究竟有什么意思,是害怕我不喜欢他吗?”
侍女吹捧道:“陛下他年过弱冠却始终不近女色,肯定是与其他男子不同的。他喜欢你到这个份上居然也能自持得住,还反复询问小姐你的心意,虽然贵为天子,却也可见他当真是世间难得的好夫婿。”
棠宁一阵无言。
……这话也吹得出口!
她悻悻然飘走了。
谢行野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单方面把她赶走,她为了自己的小命,却还是得赖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棠宁只要一醒着就会上线。
然而她刻意避开了谢行野,只是默默搜寻着线索,偶尔还截获过几次宁王与清远伯私下往来的信件,她都想办法让谢玄得到相关的信息。
同时也愈发确认,谢行野在这场斗争中,应该是在慢慢的占据上风,甚至隐约地已经使事情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
期间她远远见过几次谢行野的身影,说来也奇怪,死宅自从上次被她带出门以后,最近这段时间倒是经常外出闲逛,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把自己闷在屋子里。
虽然很好奇,但棠宁每次都是远远避开,或者直接下线,不让谢行野有看见她的机会。
——如果最后明君值顺利刷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记忆还给他。
到了那时,想必谢行野也就没那么讨厌她了。
到了第三天,棠宁蹲守了大半日,才终于抓住了机会——清远伯要去见那个被他包庇着,藏匿于城外一栋小房子里的朝廷逃犯。
棠宁立刻跟了上去,同时故意把他们接头的信件偷走,悄悄放在了谢玄每日勘测的地方。
她对这个逃犯的来历很是好奇,因为就连清远伯也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只是听从了宁王的吩咐为他多行便利而已。
没准还能是棠宁认识的人。
去得路上,清远伯一直长吁短叹着,观其面容则是愁苦不已,“宁王得罪不得,可是澜萃她眼看着都要成为皇后了,咱们再跟着他做这些不忠不义之事,岂非是不识抬举!”
他身旁跟了一个幕僚,此刻撩着胡子沉吟道:“伯爷该早做决断了,届时少不得要将这些事情全数推给宁王,咱们横竖没有造反的心思。两面摇摆,恐怕反受其害。”
“可是我妹子还在宁王府中……”清远伯摇摇头,“我妹子倒是事小,哪怕舍了她也不要紧。只恨有这层姻亲关系,陛下怕是不信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