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话音冷淡,将齐王视作觊觎之人,并没有多少善意。
“我的人。”
沈茂一怔,有些歉然笑笑:“是我失礼,不知竟是弟妹。”
萧夕颜不知为何分神,没有做声。
沈约却也没有反驳。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约只冷淡地略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来日再见,我们先走了。”
他遂牵起女郎的手。沈约高大的身影,完全将纤弱的女子遮住了,徒留下一个不温不冷的背影。
被人怠慢,沈茂却也不感到冒犯。只是知趣地点头:“好,那就来日再见了。”
……
萧夕颜心不在焉地被他牵着手腕,没有一丝反抗,甚至完全没意识到何时,沈约将只是简单握着的手,缓缓改为十指相牵。
沈约侧目看她,女郎神情迷离,连他的得寸进尺也没有察觉。
但对他来说,却正好不过。
不知为何,齐王沈茂看她的眼神,让他有些紧张。
仿佛那一瞬间,她的答案,什么都不重要了。沈约想,只要此时此刻,她还安然在他的身边。
无论她是谁,有什么秘密,他都会夺至身边。
萧夕颜却在心中飞快追忆——
沈茂的脸,让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些细节。
齐王沈茂,是睿宗的第二子。于皇侄沈铎继位不久后造反,也是致使沈约受伤之人。
萧夕颜只短暂失神了瞬间,可很快就梳理好脉络,下定了决心。
上一世沈约最终旧伤复发,与那次他所伤得不轻,同加上日后养病的漫不经心,都离不开关系。
她必须要提醒沈约,防患于未然。
“殿下——”
“嗯?”
萧夕颜意识渐渐回笼,然而随着沈约的回音之近,她才猛然意识到,她与他不过咫尺之距。手也牵在一块,密不可分。
少女一僵。
柔荑也如扑扇的蝶,不安地挣脱开了。
沈约从善如流地松手,任她从掌心溜走,眼底却有一丝留恋,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
“怎么了?”
他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冷静面容,萧夕颜今日方觉微恼。他……他平日就是如此随意牵别人的手么?
她无声腹诽,可明面上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将方才的暧昧忽视过去。
“殿下,方才那人是齐王么?”
“没错。”
萧夕颜似随口道:“齐王昔日,是杜皇后所抚养长大的吧?民女听说,人若鼻有恶痣,似乎有些说法,是性情锱铢必较,恐兄弟不睦之兆……”
她似后知后觉自己的出言大胆,低声:“是民女道听途说了。民女只是觉得齐王似乎有些,不善。”
她表现出一副观感不好的模样,也顾不上演技是否拙劣,只希望沈约能察觉出其中异样。
齐王沈茂,与废后的关系千丝万缕。
而废后杜皇后与背后的杜家,正是昔日针对沈约母妃之人。
沈约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道:“担心我?”
男人眉宇间萦绕一丝愉悦之色:“既是私下闲谈,也无妨。我也姑且随便谈谈。”
“我总在做一个梦。”
“梦里有一座山林,一个少女。我同她曾朝夕相处,并肩漫步于山间,避过雨,也曾赏过杏花。她于我,十分重要。”
沈约停下步履,注视着她,不错漏任何一丝细节。
“依你之见,此梦又有何解读?”
眼前平常的景色,却像是在萧夕颜眼中,裂成无数碎片。她晕头转向,如同一只误落蛛网的可怜弱蝶,无法挣脱命运的桎梏。
沈约的梦,竟是上一世的过往?他竟已梦到了这么多?
半响,萧夕颜尽力声音平稳道:“都是些平凡的场景,或许只是一个寻常纯粹的梦罢了。”
沈约看着她,眼底深沉若枯桑海水,字句沉淀下去:“可我的梦,却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有无数细节,真实得就像是另一种人生。”
“普通的梦,会如此不同寻常么?”
“我知道你有些秘密。你可想好了,如何回答?”
少女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梦不过只是虚渺之物。殿下恐怕多想了。”
“萧夕颜。”沈约咬牙,“你当真不说?”
若长命缕一般多年缠绕的梦境,早已化为他的执念。如今终于渐渐清晰,他又岂能轻易放过。
他的——梦中之人?
“殿下又想听些什么呢?”
她该与他说些什么,说她这一世恐与前世那般,命寿只剩下几年?还是说他因她而早逝?
沈茂的出现,不仅带回了那夜沈约苍白与血淋淋的场景,所有与他有关的疼痛回忆,也如潮水一齐涌入萧夕颜的眼前。
上一世,沈约是威名赫赫的摄政王。
可她死后,他开始终日买醉,凶戾名声世人皆知,上阵杀敌亦搏尽全力,浑然不顾己身安危。一双日光似的淡金眼瞳,却像是终日雨雾所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