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娘子?”沈约发出浅淡的疑问。
萧夕颜长睫一颤,走近在垂帘外的茶几边落座,屏息轻声道:“就开始了。”
她回忆着曲谱,择了一曲幽静的小调。
……
沈约不知自己是如何坠入梦境的。
窗外簌簌的风声,渐化成淅沥的雨声。林木疏摇,是湿冷的雨夜。男人将巾帕浸入水盆,绞干,又仔细敷在少女灼烫的额上。
她颤着眼睫,似乎睡得并不安慰,唇间不时逸出支零破碎的呓语:“沈…约……”眼尾缀着莹润的雨。
男人紧张,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置在胸口。
低哄:“我在。”
少女似乎也听见了他闷闷的心跳,有力而均匀。唔了一声,堕入了更深的梦境。
沈约依旧重复着不时换水,为她暖手,额际试温的动作。一夜过去,在她不安辗转时一遍遍重复,他在这里。可他却未说,天亮之际,他就要走了。
窗外的雨水不知何时止歇,换做了明朗的夜空。
屋中的景致,也如雨落湖面,顷刻换了副模样。少女睡得安稳平静,只是娇靥苍白得似被雨水打湿透的杏花,呼吸也轻弱,仿若一场风就能吹散了。
沈约依旧守在她的榻边,只是换了身乌金衣袍,更显冷峻矜贵。可望着她时的神色,却带淡淡温度。
“东海国皇室世代传有秘药,药材名曰太岁,养在水中不腐不臭。唯有嫡系食之,可祛病延年,长寿红润。”
“无论如何,为你我都要姑且一试。”
沈约摸了摸她的头,平日里冰河一般沉静疏冷的眼睛,此时温柔得不像话。
眼前之人,就是他可化万年冰的绕指柔。
“安心在侯府养病,不要随便离开,等我回来。”
守了一夜,东边日光将升,他也该走了。呼吸放轻,却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她苍白的面颊。看着少女脸色变为微粉,才稍稍满意。
他的指尖不经意碰过杏唇时,却陡然一僵。
男人眼神幽暗如狼,饱含觊觎。终究还是抵不过如干渴一般的思念,俯身沉沉,看着她盖下一吻。然后,轻轻吮着。
似不满她的毫无反应,又舔了一下。
甜的,他的。
少女被人单手轻捧着脸,感到呼吸似有些不顺。忍不住轻启莲唇,汲取新的空气。
柔软而温暖,似若有若无的回应。
下一刻,沈约劲瘦的身躯猛然绷直,从喉咙间压抑地发出一丝沙哑的低喘,白雾弥漫,耳垂与眼尾泛开一抹微红。
衬得那张冷玉般的面孔更加昳丽。
他胸腔起伏,平复了好一会呼吸,见时辰快过。又再多看几眼,才翻窗而走。然而离开屋中的瞬间,心脏却瞬间裂如碎齑。
沈约回身,却看见心痛欲绝的一幕。
屋中已换了春秋,秋日伤悲,正是落叶满地,凋零的季节。
少女手拿帕子不断咳着,像是将一颗心都咳了出来。双肩一阵阵的颤抖,乌发落在锁骨前,露出后背纤瘦得惊人的脊骨。
朵朵红色在白帕上染开。
她却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平静地将帕子折起,收好。头顶的光线刺目,可似乎真正所能温暖她的,并不在。
她只觉得冰冷弥漫,满身疲惫。
少女倚在榻上,闭上眼眸,静悄悄地与这世界道了别。花已谢落,香魂终逝。
……
萧夕颜唱完一曲,再抬眸时,已看见沈约入眠。男人气息平静,似十分放松。她心中不由有些好奇,不知何时——
她的歌声都有了催眠的作用么?
静静坐了一会儿,欣赏完美景,女郎方轻声离开。这处竹楼到底与上一世不同,四处崭新,并无多少人烟痕迹,或许只是王府的工匠早先为避暑而建。
萧夕颜徐徐走至一处窗边,垂首仔细回忆前世与沈约有仇怨之人……那刺伤他的幕后人,究竟是谁呢?
不知多久过去,身后的却忽传来不小的动静,似是垂帘‘噼啪’珠玉乱响。
萧夕颜眼底泛着疑虑,转身朝声源处望去。
沈约瞳孔空荡而无神,骤然挥臂扯开珠帘,步履带着一丝急切,仿佛在寻找些什么。
看见她时,那双暗金深瞳才有了丝明亮。
下一刻,萧夕颜有些紧张,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拥入一个微凉而急迫的怀抱。
她被男人紧紧地拥住了。
萧夕颜心跳急促如鼓点,忽又被那紧实的手臂一拽,完完全全摁在他的胸膛前。少女薄玉般的脸颊一下泛起浅红,烂漫如山花。
她话音虚弱,差点说错:“沈……”
沈约将她抱得好紧,像是要把缺失的骨头嵌入身子里。
微风吹过竹叶,珠帘摇摆渐渐缓和。垂帘之后,一高一弱两个身影几乎重叠在一起。男人脊背绷起,以冷硬而不容拒绝的姿势,将纤细的少女禁锢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