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的一幕,惹得其他人一阵哄笑。
萧夕颜几乎是颤着指尖,才堪堪放下酒盏。只有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脉搏有多快。
阿翠碰了个鼻灰,又扭着水蛇腰回到了熊大的身边,给熊佚斟酒。
熊佚一口饮尽,笑呵呵地抹了把络腮胡子:“看来沈老弟如今在寨中,可是已习惯了?”
沈约目光熠熠,沉声:“还得多谢寨主提携,邀我入寨。否则沈某都不知道,人间竟有这么一处逍遥之地。”
熊佚酒杯一碰:“好说!”
他又转向席上众人,嗓门洪亮道:“诸位也知,当初是沈兄弟救了我熊佚一命。”
一月之前,他听闻消息称,无羁山附近将有一支名不见惊传的商队经过,送的是一批名贵古董字画。他在山上久未活动,不免动了想法,只是却轻敌了。
那未标族徽的车马原是江家的商队,江家乃是金陵豪强势力,富甲一方,此趟请了鼎鼎有名的镖局护送,人马精锐。
若非是沈约碰巧经过,以弓弩暗器为助,山上不仅要折损忍受,他熊佚更是恐怕要被生擒。
“我熊佚当年就是被那齐衙内抢药,从此没了娘,又被砸了摊,抢了冬粮。于是我索性把那人剁成了碎肉,喂狗吃!沈约同样是被军官刁难,这才忍无可忍杀了人,逃来南地。”
“虽我沈老弟是从北庭而来,但大家天南海北,如今能共聚在这无羁寨中,就是缘分。”
周魁是个机灵人,立即接话道:“大当家说的没错,所以我对沈兄弟从无芥蒂。无羁寨能越过越好,就是因你我兄弟,不分彼此,一心向外。”
熊佚:“没错,山上弟兄们今后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自然不缺金银、酒与女人!”
众人神色隐隐变化,终究是逐一举起了酒杯。
沈约举起酒杯,沉着道:“沈某多谢诸位信任,我先敬酒一杯。”说罢仰头饮尽。
“大当家和二当家说的没错,干!”“喝酒!”
萧夕颜隐隐察觉,熊佚的这番话之后,比之上次,席上的人对沈约的态度似有转变。甚至开始有来有往,敬酒同饮。
她并不擅长面对众多纷纭的目光,幸而沈约的身姿笔挺,替她阻隔了绝大多视线。她渐渐被忽略,也放松下来。
席面的气氛渐好,山匪们推杯换盏,笑声朗朗。
酒过三巡,只是阿翠为沈约不解风情之事,仍有些心下不顺。她娇娇靠在熊佚身边,又开口道:
“奴家伺候寨主有段时日,在场的几位大娘也是相识的,只还不知这位妹妹如何称呼?是何来历?”
有人嘴快答道:“是上次新到的一批里的一个。”
阿翠道:“哦?何时到的?我燕春楼的伙计可没收到消息。”听她的口吻,竟像是青楼的老鸨。
“等过段时日。”熊佚夹了筷鸭肉,一转话题道:“沈老弟如今喝酒都把人带在身边,看来正是得了趣舍不得。”
萧夕颜微惊,却心下明了,原来这阿翠是娼门女子。而听他们言下之意,那些被劫掠的女郎也暂时还算安全……
沈约神态未曾变化:“她人微言轻,只是人听话,也安静,带在身边舒服。”
“那当然了!女人可不舒服。”几个土匪哄笑几声,投来打趣眼光,让坐在身边的萧夕颜有些不自在。
周魁呵呵直乐,“要不怎说是温柔乡,英雄冢。我看沈兄弟这样向来淡漠的人,原来对待女人也要柔情三分。”
周魁吃了口肉,又开口说起正事:“近日那皇帝老子,似乎又有些新动作。”
“最近郡内的巡逻的确更严了,也不知是新派了什么大人物过来。听说是王家的什么——不过世家之子?嗤。”
“还是得让下面的弟兄们机警些……”
萧夕颜闻言心中暗惊,只觉得无羁山似乎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的目光掠过山洞外筛下日光的林翳,与宴上谈笑风生的众人,最后又落在身旁沈约的侧脸上。忽然只觉得一切犹如迷谭,扑朔迷离。
她垂下纷乱的长睫,心中不禁开始好奇起雾后的真相。
譬如身边之人,又究竟是什么来历?
……
夜中山路迢迢,星河耿耿。
离席之时,沈约还作势半环着少女的细腰,只有萧夕颜知道,他不过是虚握而已,却并没有碰触到她。很快到无人看见之处,就将手放下了。
萧夕颜跟随着他,思绪却一时涣散开来。不难看出此前山匪对沈约隐隐排挤,皆出于他的身份。
而今日之宴,正是熊佚的促成才让众人了接纳他。
对于月弥人,她所接触过的也不过一些传闻。
二十年前,月弥入境侵犯王师,在边境生生屠了一座城,引起举国震怒。又两年,皇帝亲征,定西域,斩月弥王室,自此月弥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