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从他破天荒头一次抬手甩她耳光那一天开始的吧。巴掌落在脸上的那一瞬,姜宝璐疯了,她是谁,是当朝姜太后的嫡亲侄女,是皇帝的亲表妹啊,她歇斯底里地哭了一场,第二天蓬头垢面地跑进宫里头找姜太后给她撑腰:“姑母,您侄女这日子没法过了,他动手打我……”
姜太后精神不济,看着她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巴掌印摇了个头:“宝璐啊,哀家一连几日身上不好……”
顾不上管小辈们两口子间的糟心事了。
姜宝璐抹干眼泪说道:“太后姑母,我听说您盼了一夏天的凉殿都没修缮好,”她往姜太后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是不是今年夏天那会儿的暑热伤了您的凤体?”
不提凉殿的事儿还好,一提姜太后就来气:“你那皇帝表哥不孝,愣是没押着工部给哀家修凉殿,哀家能怎么办。”
说完,她俯在贵妃榻上喘气个不停。今夏尤为酷暑,没有凉殿入住避暑,无论女官们伺候得再好,姜太后还是被热着了。
姜宝璐听了她的话,垂泪道:“工部要给姑母修凉殿,得问户部要银子,问题还是出在户部身上。”
姜太后活了这么大岁数,能有今天的尊贵,岂能看不透这个,她说道:“宝璐啊,你错了。是皇帝把皇位放在了哀家前头,懂吗?”
听说预备给她修缮凉殿的银子被挪去豫州赈灾,呵,这件事可是让云骁帝赢了称颂和民心,稳固了他的皇位呢。
姜宝璐似懂非懂。
姜太后摆摆手:“回去吧。”她因为修凉殿的事正和云骁帝置气呢,才没心思为姜宝璐撑腰。
……
而卫景平这边,许多事情推出去之后,那是一身轻啊自在多了。
六月下旬,他收到了来自会稽山柳好柳道士的回信,信中只有一个字:来。
让卫景平到会稽山去找他,多半是这个意思。
但是从京城到会稽山一去一来的,至少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卫景平告不了这么长的假期,于是给他三哥写信,在信中说明缘由,问卫景川方不方便去一趟,没多久卫三回信,信中说他们已经出发去会稽山了,一有信儿就送往京城,叫他放心。
卫三出马,卫景平自然是一百个放心。
不过,卫三去了会稽山许久,得有两个来月吧才捎了信儿回来,说准备路过京城回家一趟,让他们等着。
一看日历已经到八月初了,虽然京中还是很热,不觉得三夏过尽,但时序已初秋了。
“卫大人,”那天傍晚天都要黑了,卫景平到街上去买东西,新科状元,翰林院修撰谢映从他迎面走过来:“家里来人了?”
他是看见卫景平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才这么随口一问的。
“过两日我三哥回来,”卫景平说道:“哟,谢大人今儿回去的早啊。”
他近来听说谢映这一届的新科进士们特别热爱翰林院,每日到点都不散值的,全要或读书或编修书籍……到深夜方回家歇息,特别的上进。
比他们那一届强多了。
谢映面色惭愧:“卫大人你是不是知道,谢相爷每日都要到翰林院来走一趟,问政什么的,咱们哪里敢早走。”
他说的很委婉,实情是,谢回想抓住云骁帝的宠信,想把手头的事情办得漂亮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然而他又不是那样的能人,只好来翰林院找新科进士们出主意。
卫景平:“……谢大人真勤政啊。”
他心道:谢回这是把翰林院的新科进士们给他当幕僚了啊。够聪明。
谢映没有说话。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卫景平问他:“你小叔近来在忙什么?”
竟好久没和顾世安打过照面了。
谢映笑道:“我小叔他懒病犯了,每日除了到工部应卯就是回家躺着,我小婶都要把他撵出去了。”
卫景平笑了笑:“麻烦谢兄回去给夫子带个话,过两日我去看他。”
改造防御方式,造火铳之类的兵器,他还要跟工部联手呢。
……
卫三回来的比他想象的要快一些,进家门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对卫景平说道:“你要的东西拿到了。”
跟着进来的卫三媳妇儿关红芹手里拎着个小包袱:“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他们不懂。
去了会稽山也没见到柳好,只一个道徒出来问了他们的名姓,叫他们等个把月,再见面的时候就给了这么一个包袱,连句话都没交代的。
卫景平:“……”
柳好果真是世外高人。
他谢过卫三两口子:“三哥,三嫂快歇息片刻吧。”
这时候卫容与带着卫泱出来了,卫三两口子一人薅起一个娃儿,嬉笑着往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