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出去与来客见礼了。
姚溪换了曲裾深衣,款款走到外间来,来贺的多是闺中好友,与她都是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儿,见着她就玩笑起来:“我瞧着你今儿得的贺礼里有一副好华丽的头面,是你那解元未婚夫送的吧?“
那可是一整套纯金打造的新式样的头面呢,这也太上心了,叫她们很是羡艳。
姚溪红了脸。
等及笄礼一结束,她就打发丫鬟去卫家给卫景平送回礼,却被告知他已经返回龙城郡了。
其实在她行及笄礼的时候,卫景平亲自来过姚家,他送上贺礼,在垂花门外遥遥地看了姚溪一眼,见她长大了,一双眼睛明净得跟春日里大玉山脚下的湖泊似的,他脸热了热,就牵着马回龙城郡了。
回去之后,他听说顾思炎考中甘州府桂榜的解元,放榜那日,被满城的捉婿车追着跑,差一点就被人抢做贵婿了。
傅宁也考中了,他来信说他和顾思炎决定启程往京城国子监读书,跟卫景平约了来日在京城相聚。
卫景平真替他们高兴。
之后他放下所有的事情,在象峰书院闭门读书。
秋去冬来,门前的柿子树上挂满了灯笼。金灿灿带着孵出壳的崭新的小金雕们张开翅膀划过飘着雪花的天际,自在翱翔,将边关衬得一派静谧而祥和。
卫景平身披大氅,听着象峰书院清晨朗朗的读书声,蘸着笔墨写下一行字: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
为了保持手感,他每七八天还是要做一篇八股文章,做完了拿给陆谵点评,这大概是他进京赶考前最后一篇了。
做完八股文章,卫景平又随手画了幅冬景图,他的画技平平,但今日却非常有感觉,寥寥数笔,成画却给人一种:
心神妙远,落墨旷然,淡淡数笔,像见陶渊明倚杖听水声之感,总之非常有意境。
因为顾世安也要进京赶考,所以卫景平时常和他在一处探讨学问,叫他看见了撇撇嘴道:“冷清,寂寥,不好。”
卫景平白了他一眼:“有品位的画作都是这么留白的。”
顾世安瞧他闲得慌:“闲着没事干啊?来给我打下手。”
他正在画年画,有门神有年年有余,卫景平也提笔画了胖娃娃骑着大红鲤鱼,笑着对人恭喜发财呢。
特招人喜爱。
后面因为他俩读书一累就画胖娃娃年画儿,到了腊月底,书房里堆得太多了,只好叫象峰书院的书童拿出去卖,谁知道刚一摆摊就被人哄抢,比某家商行里印制的年画儿还受欢迎呢。
卫景平跟顾世安二人就这么意外地赚了一笔,手里捧着银子二人都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过了正月十五,柳承珏就给龙城郡的举子们送考,每人发了盘缠银子,并派马车把他们送到了陕西府,很够意思了。
叫这些举子们考不中进士都没脸说自己在龙城郡呆过。
卫景平离开龙城郡之前跟卫景川说:“三哥,我这次离开,或许就不再回来了,你跟我走吧?”
捕快也不是什么有前途的职业,卫景平心疼他三哥,想把人带走。
以往他到哪儿卫景川都要跟着他的,这次卫三却一反常态地说道:“老四,三哥想留在这儿。”
拒绝了他。
卫景平沉默良久:“是为了叶姑娘吗?”
“老四,”卫景川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进京去考个状元吧。”
考个状元给他们老卫家光宗耀祖。
卫景平说道:“我尽力。”
他三哥是油盐不进,卫景平只好跟他大哥卫景明说了这件事,叫他照看好卫三,这才放心地进京赶考去了。
到了京城才安顿下来,甘州府的徐泓和晏升就找他来了,晏升在家中娶过亲了,人也白胖发福了,见了他就问:“卫四,龙城郡好玩吗?”
要不是家中死活不让他出门,他当时听说卫景平去了龙城郡,也打算跟着他去的。
徐泓说道:“风沙漫天的有什么好玩的,你没看见卫四整个人都沧桑了吗?”
还有那通身的线条硬朗的,不似当年那个郎艳独绝的卫四了。
卫景平摸了摸脸道:“男人嘛就得有点味道儿。”
他才不想当小白脸呢,硬汉才符合他的人设。
“等考完了,”晏升说道:“我还要去京城的青楼里卖状元灯。”
就比照着卫景平以前的样子画,保管一灯难求呢。
卫景平说道:“高手如云,我只求榜上有名即可。”
春闱在即,天下士子云集京城,卫景平见到了历来才子辈出的江浙考生,也目睹了进士绵延的两湖读书人,深知与出天下文章的南方考生同场科考,他这个甘州府的解元可能都不算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