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病,放在不同的人身上,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孟敷是体虚,又在暴室吃了苦,同时产生了臆症,后来许美人死了,她就更疯了。
而薛准自己?他只是经常头痛,头痛的时候恨不得找个人将自己开颅挖出脑子来才能爽快。
他的癔症并不明显,兴许是因为知道那些都只是臆想罢了。
因为太过清楚,所以从不抱有奢望。
此刻透露给她,他也并没有觉得怎么样,他虽然还没查出来她到底是谁的人,却也有足够的信心把她捏在手心里,让她没法传递消息。
他甚至有些无所谓地想,如果最后真的查出来她是谁派来的人,证据确凿,他不介意送她下地府一趟。
他觉得自己的感情越来越少了,对什么都不太想在意,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每天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脑袋空空地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也许有一天,他不想再继续活下去了,他就去陪姜肆了。
他微微走了神。
心想,要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死后一定能见到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判自己的死刑。
·
姜肆望着他,心口忽然一跳,有些微微的疼。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咚、咚、咚,缓慢而有力的心跳验证着楚晴的身体确实没有心上的病。
有反应的是她自己的灵魂。
她在心疼吗?
姜肆皱了皱眉。
她有些隐约的不舒服,但是又不太想让薛准看出来,当机立断地站了起来:“陛下,奴的手还疼。”
盈盈一张小脸,似乎有些凄惶。
从薛准进来的时候,她就是那副不敢动的模样,好像被吓住了,一直忍耐着,直到此刻手疼了,她忍不住了,才小声说话,想要离开。
薛准颔首。在没找到她的把柄之前,他也不是那种苛刻的人。
姜肆“逃”一般出了长信宫。
楚晴比从前的姜肆要矮半个头,骨架子也更小一些,看起来比姜肆更加纤细,论理,除了容貌以外,她们俩不该被混为一谈。
可薛准看着,忽然一个激灵。
他对姜肆的背影实在太熟悉、太熟悉了,从前的很多日子,他都是在背后看着姜肆,沉默观察,将她的背影牢记。
他曾经无数次仰望过他的月亮。
自然也对她的背影格外熟悉。
哪怕姜肆伪装得再软弱胆怯,背影也是她无法顾及的弱点。
伪装本来就是假的,并不会像是真正的人一样完美无缺。
薛准忽然想起他刚见到楚晴的时候,是在太子宫里,她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却让他以为是姜肆。
那时候她的背影才是最真实的。
而不是现在这个。就算是极度害怕他,也不会忽然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才对。
药碗碎在了地上,残渣落在薛准衣袍上,他却恍然未觉,迅速地站起来,整个人疾奔到了长信宫的宫门边。
他在赌,赌她出了门,或许就会放松警惕,表现出真正的样子。
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就在即将转过花阴的时候,姜肆慢慢挺直了腰背。
她从来都是天之骄女,走路的仪态也无可挑剔。
——他好像赌赢了。
但他眼里似乎有泪,显得并不高兴。
第20章 第 20 章
姜肆回到住处,先把手上的纱布拆了下来。
其实她手上烫得并不严重,焙茶的竹片是烘热的,上面还垫了一层箬叶,她那会儿是一时之间慌了神,所以手指头一直按在竹片上,才被烫出了血泡,敷了两天的药以后就差不多好了。
刚刚不过是撒了个谎,找个借口出来罢了,只是谎既然已经撒下,她就得继续裹着纱布。
细细将纱布裹好,她听见外面有动静。
是薛准回来了。
她所在的住处离前面并不算太远,未央宫伺候的宫人很少,基本都是太监,都住在另一边,梁安之前给她安排住处,特意挑了离得略微近一点的,那会儿姜肆还想着,他们还是怀疑她,住得近,更容易听见动静,也就更方便监视。
现在呢?她坐在窗边就能听见薛准回来的动静。
从前薛准的步子迅疾,身后总是跟着乌泱泱一群人整齐划一的步子,只从脚步就能听出来他的自信,半点也不像是个病人。
可今天也不怎么的,他的步伐有些凌乱,走路速度也极快,身后的人几乎是跑着才跟上的。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走到窗边往外看,只看见薛准进殿时飘飞的衣角。
倒是梁安看见了她的身影,只是他这会儿根本没心情管她,匆匆跟着薛准进了内殿。
“陛下,您慢点儿。”梁安一口气差点没撅过去,看见薛准也在喘气,忍不住说:“奴才叫人给您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