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替家里准备了中秋礼盒。
姜肆垂眸,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把礼盒送出去。
中秋当天,她和薛檀他们一起吃饭,心里却总是惦记着那几个礼盒。
或许是她的心不在焉被薛准看到了,到了夜里,薛准抱着她,就提起一件事,说到了深秋的时候,他预备巡行江南。
姜肆虽然是女子,却对政事多少有些了解,当即问:“怎么忽然要去江南?”
江南离京都远一些,又是文人墨客常聚的地方,文人相聚,总是爱议论时政,不论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政治才能,亦或者只是单纯针砭时弊,言从口出,说出来的话被别人听见了,总是会对帝王有所议论的,所以帝王们经常会巡视江南,是表示亲近,也是为了警告。
薛准显然也不是临时起意:“科考刚过没多久,那些学子们都回了江南,肯定会说起京都之中的政策,光靠京中的这些人说的话,我并不能全然判断自己的对与错。”
他不想做一个被蒙蔽的君王,更何况:“檀儿的年纪也大了,他是太子,总要带他出去见一见世面,纸上得来终觉浅,得知此事要躬行,亲自去看一看,或许对他的成长会有所帮助。”
这两样事情同样重要。
姜肆说好。
薛准看她:“你和我一起去吧。”
他的脸色温柔:“你应该还没有看过江南,江南景色宜人,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姜肆答应下来。
#
皇帝出行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准备好的,但早就有先例在,薛准是去巡行,又不是去享受生活,基本上算是轻装简行,连跟随的大臣也不算多。
姜肆是到了船上,才知道姜家人也在。
他们不在一条船上,姜家和大臣们在一块,姜肆从甲板上绕路去第二层的时候看见另一条船甲板上的姜让时才意识到。
她当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去找了薛准。
薛准显然并不意外:“那天中秋的时候,我看见你在发呆。”
他对姜肆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抬手的动作、蹙起的眉头能表现出来的自己心中的想法他都一清二楚。
中秋节能让姜肆神伤的,也就只有父母兄弟这些亲人。
姜肆怔住。
薛准说:“我特意把他们安排在另一艘船上,如果你想去见他们,那就去,如果不想见,就待在这艘船上就可以,没有人会知道的。”
他笑着去拉她的手:“只要你高兴。”
姜肆忐忑。
薛准给了她选择,她却像是无法决定是否将那几份中秋礼盒送出去时的心境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去见,她害怕遇到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的结果,如果不去见,心中又会想念。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曾经薛准的内心有多么的折磨。
想与不想的念头反复拉扯和折磨着自己,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任何的心思去关注别的事情。
薛准看出来了她心中的煎熬,却并没有说什么,这些事情,他没有办法去帮姜肆做出她的决定,他只能给她提供机会。
从京都到江南,走的是水路,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什么,船停泊在了临江。
姜肆重生回来以后,一眼见到的就是临江。
如果船停在临江,或许姜肆还会觉得只是凑巧,但他们的车架停到盐官以后,姜肆就并不觉得这只是凑巧了。
她心里有个猜测,于是问了薛准,果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你的身份问题总要去解决掉。”薛准说。
想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薛准心中已经有了想法,该怎么做都已经规划好了,而楚晴的父母就是其中最开始的那一步。
姜肆也并没有任何的异议,楚晴虽然已经死了,可她死得太难过,也太绝望,倘若不替她消解心中的怨气,姜肆自己也会觉得难安。
薛准带着姜肆车架停在盐官县,不出半日的功夫,整个县城就都知道了帝王车架停留的消息,再不到两日,就连乡下也知道了。
仍旧是永福客栈。
这家客栈是最便宜的,往日里头冷冷清清,勉强能够养活老板和伙计,但这两日尤其的热闹。
盐官大大小小的客栈全住满了,连永福客栈都被挤得满满的,白日里桌椅都拼在一起,每个人都在聊皇帝。
今天你说我和皇帝擦肩而过,明天你说我和皇帝在一桌吃过饭,总之人人都觉得自己和皇帝挨个边儿。
伙计敛眉听他们胡乱吹牛,手里头擦着柜台,心里默念,人家皇帝出行又不是一个人,你还能和人家一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