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水心的发顶,只别了一个棕红的同心木簪,再无一物。
再看赵宝林,这主仆二人是如出一辙的素朴,依着赵宝林的月例,虽说算不上富贵,但该有的都有,不该如此简单,甚至有些寒酸。
这些银子和物件,最终用作何处,就值得深思了。
比如今日,赵宝林人在瑶华殿抄书,又是怎么知道尤听容请旨厚葬、追封涂氏的消息?
“对了。”尤听容开口敲打她,“赵宝林若以为本宫请旨是为了功德,是出于善心和宽厚,可就看错了。”
“不过是因为,本宫从不同死人计较,毕竟……凭她再厉害,只要断了这口气,最终都不过黄土一杯。”
尤听容微微倾身,定定地看着赵宝林,“在本宫这儿,活着的时候,就会把账算干净,累不着死人。”
赵宝林看着她宛若寒冰般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尤听容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她,若她再生事,便要有性命之忧!
尤听容拂开窗帘的手收回轿内,面容被帘布遮挡,随着兰影一声招呼,轿子扬长而去。
——
宫中接连闹了一堆事,加之入冬后气候一日比一日寒冷,众人显然都沉闷了不少,越是到丧期后头,有些年岁大些的、身子弱些的,都隐隐有些熬不住。
就这两日,灵堂之上,便有好几个夫人跪着跪着晕厥了过去。扶起来一看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同来的连襟和姻亲们都跟着白了脸,连连告罪,唯恐惹了一个灵前失仪、不敬太后的罪责。
尤听容倒也没有追究,只是命太医诊脉,若无大碍的,扶下去暖了暖身子,灌一碗驱寒的汤,便继续回来跪着。
丧仪是大事,由不得半点疏忽,这是尤听容当着满朝文武、宗亲皇室们第一次主事,若出了差池,难免会为后头的封后额外生枝。
所幸一直没有下雪,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只盼着赶紧到出殡的日子。
尤听容本以为这事总算是要过去了,却不想又生波澜,在出殡前两天,茶歇时分,涂美人的亲娘涂夫人便特意上前拜见,尤听容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当即起身与她一同去了偏殿暖阁。
“娘娘,昨日臣妇听老爷说了一事,说是朝堂上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老爷原本没放在心上,但臣妇觉得此事出现的时机蹊跷,虽觉不出缘由,但还是该给您通个气。”
尤听容见涂夫人神色肃然,给青町使了个眼色,青町和兰影立刻去了门口,将人遣的远远的。
涂夫人这才开口,“这几日朝上隐隐起了些争议,事关皇太后的下葬事宜。”
尤听容缓声道:“礼部不是早早给出了章程,定好了与先帝合葬吗?”
“是呢!本来好好的,可这几日,突然冒出几个言官进言,说不合规矩,请陛下再行决断。”涂夫人也觉得离谱,这好不容易守丧期都要过了,又闹的什么?
“说的什么缘故?”尤听容追问。
“左不过是那些说法,尊卑礼记,说按规矩,唯有皇后能与皇帝合葬,太后娘娘虽然早已被晋为皇太后,但却并未追封为皇后,与先帝合葬不合规矩。”
“那……他们要如何?”尤听容又问。
“要么,由陛下下旨,追封故去的皇太后为先帝的皇后,拟定封号,昭告天下。”涂夫人点着手指说道。
“这不可能。”尤听容斩钉截铁。
单允辛的生母十有八九是死于皇太后去母夺子,他对太后的仇恨积郁已久。
登基之时涂家如此强盛,尚且不肯松口追封涂贵妃为皇后,现在人死了,怎么可能受这个气?
涂夫人微微一愣,眼中疑色,但没有多问,继续道:“若这个法子不成,另一个可就麻烦了。”
“礼部拟奏,还有一法,依照‘卑不动尊’的规矩,可在先帝陵墓附近重新建陵,这可是要大兴土木的。”
涂夫人能养出涂美人这样的女儿,心机手腕自然是不容小觑的,尤听容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第一个法子,她就立刻想明白关窍了,着意提点道:“贵妃娘娘,这修建陵墓可不简单,费钱费事不说,最要紧的,还是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建成。”
尤听容冷笑一声,“看来,这是冲本宫来的。”
第507章:用心险恶
尤听容着雨珍送走了涂夫人,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在团椅上坐下,面有疲色。
接连熬了二十六天,一事未平一事又起,虽然其中少不了尤听容自己的推波助澜,但到底是扎扎实实地跪了这么些天,饶是她这一世身子还算好,也有些吃不消。
青町递了手炉道尤听容怀里,搓热了手,又蹲下身替尤听容揉膝盖骨头,“奴婢看今日又跪倒了两个,您若是累的狠,索性便也装晕过去,左右太医怎么说都在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