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尚书不知道？”尤听容当即冷笑一声，“那……董将军也不知道吗？”
“都说上阵父子兵，明威将军这个当儿子的通敌叛国，护国将军这个父亲总不可能置身事外吧？”
尤听容面向正坐的董将军，“护国将军，枉费陛下对您如此信赖倚重，‘护国’二字，真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余光，则落在了呆立在殿中的董瑛身上，亲眼看着董瑛的颈上青筋毕露，拳头因为攥的太紧连带着上半身都在颤抖。
不是因为气的，而是因为自始至终，董将军面对孔尚书的指认和尤听容的嘲讽，不发一言。
这一刻，董瑛知道，他戎马半生，在战场上拼杀拼得荣誉和尊重的父亲，会为了自己，认下这莫须有的、令他名声扫地、羞愤致死的罪名。
终于，董瑛的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伴随着一声平静声音，“禀告陛下，微臣该死……”
第458章：尘埃落定
随着心防的决堤溃败，董瑛全然毫无抵抗之心，不仅一口承认了和图勒格尔勾结之事，就连指使孔尚书挪用华南道军费，以及……陷害尤听容和尤贵泰的事也一力承担了。
尤听容眼瞧着董瑛眼瞳黯淡，伏地的背脊弯成了一张弓，绷紧到了极限，好像下一刻就会折断。
不过董瑛还没有傻到将通敌叛国的罪责大大咧咧地揽下来，只说自己是想诱导图勒格尔勾结尤听容，只想除了淑妃，断断没有通敌之心。
皇后也被这百转千回的事态惊的半晌没有说话，在董瑛认罪之时，心中的暗喜浮上心头。
谁能想到，涂家对董家百般防备，现在随着董瑛俯首认罪，董家必定元气大伤，若能将嘉嫔一道除了……
思及此，皇后当即质问：“明威将军口口声声都是为了构陷淑妃，可你一个外臣，好端端的跟淑妃有什么过不去的？”
“说到底，不过是做兄长的，替妹妹顶了罪。”皇后假模假式地叹气道：“当真是情深义重。”
董瑛面不改色，咬牙切齿道：“微臣说了，一切都是微臣的主意，与董将军、与嘉嫔娘娘毫无关系。”
说着，董瑛为了增强可信度，一双眼恶狠狠地瞪向尤听容，“一个七品芝麻小官的女儿，生了个皇子，就骑到微臣的妹妹头上作威作福……可怜嘉嫔娘娘，十月怀胎险些丢了性命，都没能保住皇子。”
“保不齐，就是她给嘉嫔母子下了咒！”
眼见着董瑛咬死了要护着嘉嫔，皇后也只得咬牙作罢。
一直一言不发的董将军此时站起身来，跪在了殿中，“皇上，子不教，父之过，微臣教子不善，恳请陛下连同微臣一同问罪。”
声音里是从未有过沙哑低落，但姿态放的很低，什么都没有分辨，直白地向单允辛表露了认罪的态度。
董瑛颤着眼皮看向自己仿佛一夕之间憔悴下来的父亲，眼中一片赤红。
不出意外，随着董将军出面，殿中立刻站出来一大批臣子，要为董将军请命。
“传朕旨意。”单允辛有些不耐地揉了揉额角，手一抬，止住了所有人的话头，目光深沉地与佝偻下背脊的董将军对视着。
随后沉声道：“今日之事，交由吏部和刑部跟进，牵扯进来的，一个个给朕审清楚了。”
“将此三人收监重审，尤贵泰革职查办永不录用，孔尚书赐秋后问斩，孔家查封流放。明威将军，赐腰斩，至于董将军……”
“护国将军，朕信任你，你也为朕、为朔国立下赫赫战功，今日之事，你难辞其咎。”
董将军的头缓缓磕下，俨然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
就在众人都以为董将军凶多吉少之时，单允辛轻叹一口气，“废除‘护国’封号，闭门思过罢。”
董将军自先帝在位时候起，便一直领兵，在老欧阳将军战死之后，更是承袭了欧阳将军的旧部，戎马半生，在军中极有声望。
单允辛若执意要借此发作了他，反而会引来军中将士和民间百姓的臆测，疑心皇帝是担心董将军功高震主，这才卸磨杀驴。毕竟，在天下人眼中，董将军是大胜西狄的英雄，说他通敌，确实有些站不住脚。
相反，单允辛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足够向天下人、向朝臣将士们表明皇帝的宽宏。
将董将军拘禁将军府，也能让吏部和刑部好好地挖一挖董家的罪证，从根上铲除董家立身的基石。
这个处罚轻的有些不可思议，那些个预备求情的，一时都有些措手不及，殿中只余赞叹圣上仁慈的声响。
跪伏在地上的董将军重重磕头，一字一句道：“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对于董将军而言，废了“护国”的封号，当真是比死，更令他痛心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