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允辛自小规矩森严,睡姿亦是板正,双手交叠于腹腔,柔软的长发散落在软枕上,纤薄的眼皮下,似乎有些不安的鼓动。
记忆里,尤听容好像从未看过单允辛这样虚弱的模样,他从来是至尊至贵、耸壑凌霄的,他只需动动手指,便可扭乾转坤。
即便受了伤,他也会千百倍的施加回去,甚至会将他的伤物尽其用,来向她卖弄可怜,软硬兼施是他用惯了的。
而现在,一贯强悍的人真到病了的时候,却孤零零地躺在这里,瞧着竟……有些可怜。
尤听容在床沿坐下,伸手摸了单允辛的额头,烫的灼人。
当即转头看向常顺,“陛下烧起来了,快请了肖院使来。”
这会儿殿中没人,常顺也不必演了,对尤听容的话顺从的很,招呼了小太监去办差。
而后叹了口气,直言道:“娘娘,陛下昨儿夜里就烧起来了,肖院使夜里在乾清宫守了半宿,今日一早喝了药后,就命令他去宜秋宫给您请脉,跟奴才说且歇一会儿,便睡到了如今。”
“糊涂。”尤听容皱眉,“本宫那儿又不是离不得人,没了肖院使还有顾太医,陛下烧昏了头了,你们怎还由着他?”
这话常顺可不敢附和,只能无奈的摊手,“娘娘,陛下有令,奴才等岂敢不遵。”
“您唤了肖院使来,也是只论病情,不谈缘故的。”常顺低声道:“有些事,您只能问陛下,说到底……陛下不点头,奴才们也只有当锯嘴葫芦,干着急的份。”
尤听容了然,“你放心,本宫会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一会儿的工夫,肖院使便到了,独自一人,提着医药箱脚步匆匆进了寝殿,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显然也是怕陛下病情有急。
等看清了坐在单允辛床前的尤听容,脚步一顿,那份焦灼变成了踌躇和慌张。
尤听容没想为难他,缓声开口道:“陛下烧的厉害,烦请肖院使想想法子,总归先将温度降下来。”
肖院使见她没有责问内情,松了口气,连声答应,这才上前诊查。
尤听容待他撤回手,开口问道:“如何?”
肖院使微微垂首道:“回娘娘话,陛下乃是血虚引发的虚热之症,脾血与心血并虚。”
“这烧……何时可退下来?”尤听容看了眼单允辛淡白无华的脸色,追问。
“心血虚热不同寻常发热,当以养血宁心为宜,寻常的见效快的通过药性辛散的药物疏散退热的法子,和借用寒凉之药通腑泄热的法子,都用不得。”
肖院使如实告知,“陛下的高烧只怕一时半会是退不下来的,即便好转,亦会有反复。”
“微臣只能为陛下开些养心汤,辅以勤擦身散热,徐徐起效。”
尤听容缓缓点头,“那便托付给肖院使了。”
肖院使躬身答应,起身下去煎药,眼睛都不敢多看尤听容,唯恐她多问些什么。
常顺则将一旁的铜盆换了新水,盆沿搭了三条巾子。
他取了一条,在冷水中浸湿、拧干,正要请尤听容先避让,好给陛下擦身。
“本宫来吧。”尤听容伸手要接。
常顺的手一僵,顿在了半空中,憨笑道:“娘娘怀着身孕,还是暂且一旁歇……”
尤听容淡然打断他的话,“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本宫今日都会明晓。”
常顺干笑两声,两手将半湿的巾子递到了尤听容的手中。
尤听容微微掖着宽袖,倾身替擦了擦单允辛额头的薄汗,没一会儿的工夫,冰凉的帕子就染上的温热。
反手将帕子递给了常顺,换了新的。
依照着肖院使的吩咐,从脸颊往下,顺着肌理分明的颈部线条拂过,水色在蜜色的肌肤上蔓延开来。
热乎的肌肤接触到凉意,似乎舒缓了些,喉咙里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喟叹。
尤听容瞧着这样的单允辛,心绪繁杂。
手中的力道就重了些,压得单允辛的喉结微微滚动两下,下颌微微紧绷,唇边透出一声呓语。
常顺没有听清,尤听容却听清了,是叫的她的名字。
尤听容擦拭的手微微一顿,收了力道,甩手将帕子扔进了铜盆中。
似乎察觉到凉意突然消失了,单允辛神志稍稍回笼,手指动了动,缓慢地抬起手来试图抓住什么。
“容儿……”声音低哑,却十分清晰。
第384章:温柔体贴
尤听容坐在床沿,听着单允辛的呢喃断断续续,一丝丝地往她耳朵里钻,挠的她心口酸胀。
尤听容索性偏过头去,不再看他,默不作声。
“娘娘?”常顺坐不住了,抬眼看她,轻声提醒道:“陛下唤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