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雨道:“我知道你英文不差,所以我故意用英文说的,而且故意说得不太小声——我不信你没听见。”
他冷淡地说:“我不是。”
“你说了算。”她没想勉强他承认关系,她反正已经做了自己想做的,他承认也好、不认也罢,她先要扔一个锚到他的心海里。一个不够,就积年累月扔十个八个、一百个,她不信他不被撼动、是铁石心肠。
似是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为了缓和气氛,南烈竟主动赔笑道:“生气了?”
“没有,习惯了。”松雨回答得心不在焉,只因她此刻的注意力被刚刚走进餐厅的一对男女所吸引。
是熟人,两个都是。
年轻英俊的男人替年轻美丽的女士拉开椅子。两人坐下后相视而笑,连展开菜单的模样也那般优雅。
她一下子喉头梗住,眼睛里却像被撒了一把细碎的玻璃屑,眼泪瞬间决堤,失控地流了下来。
南烈也看出来她情绪不对,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怎么了?”他试探地伸出手去握她搁在桌面上的右手。他的关节受限,他本就触碰不到她。更何况在松雨还下意识地几乎带着某种惊恐和抗拒迅速将自己的手缩回了桌下。
“对不起……”她立即回过神来,想去抓他的手,这一次,却是南烈先将手撤回了。
“你们认识?”他问,声音带有明显的克制。
她不认为可以轻描淡写地圆过去,或许拖延是个好“战术”,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想好怎么说比较合理的。于是便道:“认识。不过我们先吃饭,等回房间我再跟你解释可以吗?”
“不需要。”他说,脸上并无愠怒,“其实你不欠我解释。”
他说的不像气话,更像是自己害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干脆选择了不听。
“先吃饭吧。”松雨不打算在餐厅里和他辩论,何况突然发生的状况令她也很慌。终究是自己还太嫩,竟然会在他面前表现失控。
刚刚走进餐厅的男人毕竟是她正儿八经谈的第一个男朋友。她付出的真心最多,要不然也不会对他说出过要只要他能负担她的留学费用,就和他继续这段感情的蠢话。最终两人不欢而散,恐怕在对方眼里自己是个十足的“捞女”。
但是她刚才哭不是因为旧情难忘。她只是蓦然看到那一对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男人玉树临风、女人亭亭玉立,如此般配、如此登对,一副天然应该得到幸福的模样,再看看自己这桌近乎狼狈的惨象,不禁悲从中来。
当然,她的伤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不算重,养够了日子便能痊愈。可是她面前的南烈不能,他一辈子就是个残废啊。
呵,她一心“勾引”,说不好听点想抓着床单往上爬的对象,就是这么一个残废。她自己也觉得悲凉又可笑。
当他伸手试图安慰自己的时候,她的视线落在他鸡爪似的手上,那一秒她实在无法忍受那样一只畸形的手碰到自己,很多年对他都没有那种嫌恶的感觉了。
她最佩服自己的是,下一秒她便咽下了这份嫌恶,平静淡然地对着这样一副躯体继续晚餐,并且还能边吃边在心中默默编织起合理的解释,用来稍后哄骗南烈这个小傻子。
但她自始至终没打算和前男友他们打招呼,她默默祈祷对方不要发现自己的存在。
祈祷没有如愿。
松雨的前男友被现女友挽着臂走到了她的桌边。
松雨一望便知来者不善,那个女孩是故意凑过来的。
“嗨,于卉心!”她干脆采取主动,抬头打了招呼。
“江松雨,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于卉心惊喜的表情里有过分夸张的表演痕迹,“咦,你居然认识我?”
“我们上下两届的中国留学生谁不认识你呢?就算我们不是一个专业的,但也知道环艺系有个鼎鼎大名的美女于卉心,别说是留学生圈子,就是当地学生知道你芳名的也不在少数。”松雨干脆给足于卉心面子,反正她也不是来和她争风吃醋的,倒是希望对方能放她一马,不要在南烈面前抖出太多关于她情史的隐私。
于卉心笑道:“你也不差呀,据我所知追你的人也不少。”她似笑非笑斜睨了身边的男友一眼,“我也曾是你的手下败将。”
“行了,菜要凉了,我们回座位吧。”松雨的前男友脸色微窘。
于卉心故意忽略了他的话,反而打量了一眼桌子另一边的南烈,又扭头问松雨:“你们是病友?”
南烈语气有所不悦:“松雨不是……一点小意外,她受了点伤,很快会好的。
“那你们是?”她的笑里不怀好意。
松雨正犹豫怎么回答,却被南烈抢了先:“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