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说,当初和南烈商量接她过来时,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但终究也没明确表示反对。
只是有一条:南家的男主人说过,如果南烈最终排斥她进入他的生活,他也只能顺了儿子的意。
松雨不想和母亲分开。
她想:凭他南烈是个如何乖僻又残缺的男孩,她都会想办法哄他开心的。
松雨一边观察着南烈的细微表情,一边特意露出一脸期待去看他画室的样子。果然她猜得没错,南烈吃她这一套。
“跟我来吧。”他按动电动轮椅,绕到松雨前面带路。
松雨和葛夏对视一眼,面色都难掩欣喜。
这间画室连着下沉式的庭院有可以打开的门窗,南烈进入后按下遥控,落地窗帘缓缓打开,庭院里的铁线蕨、狼尾草和五颜六色的矾根植物错落有致地栽种着,清风徐来,显得颇有禅意。
松雨瞥了一眼画架上的画,一眼便认出是庭院中的局部景,已经完成了大半。
松雨不懂画,更何况这是油画。她平时根本没有条件接受艺术熏陶,她最多能看出南烈画的是什么,并且觉得他画得挺好看的,便随口夸道:“你画得真的很像。”
南烈反问:“像什么?”
她指指庭院:“这不就是你家院子里的花草吗?”
南烈道:“前天的。”
松雨愣住:“嗯?”
“这是珊瑚铃,它们的叶子颜色会随着温度变化而变化,每天都不一样。”他苍白着脸一本正经地解释。
“对不起,我不懂这些。”松雨面对自己一窍不通的领域决定坦率一些,“我不懂植物也不懂画,可我真觉得你的画很好看,你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大画家的。”
南烈道:“可我画画的样子很丑。”他攥了攥拳,却没有办法握紧。“我这双手很笨,很多时候画不好细节。”
松雨脑子一转,大着胆子冒险为自己扳回一分:“我不信,”她捧着膝盖坐到他的脚跟前,“除非你以后画给我看。”
南烈垂下眼,睫毛颤动了两下:“好。”
松雨瞄了一眼他那双骨节变形的手,鼓起勇气轻轻勾起他微微蜷缩的右手小指,明媚地笑道:那阿烈,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他的小指头往后缩了缩,最终还是勾住了松雨。松雨笑得更踏实了:什么“画画给她看”一点都不打紧,他丑不丑的又和她有什么关系?重点在于她终于确定自己能留下来了。
第2章 薄荷膏
◎“我平时用牙咬开的瓶盖。脏……”◎
“阿烈,葛姨谢谢你。”葛夏和声说,“松雨你就先陪阿烈玩一会,我去楼上和先生打个招呼。”
画室里突然只剩下松雨独自面对南烈。其实她原本也不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为达目的才不得不强行让自己积极表现,好在刚才还有母亲在场,让她定心不少,母亲一离开,她一时间便有些不知该如何与南烈相处了。她僵僵地保持微笑,暗自更仔细地观察起眼前这个男孩子。
他看上去身体很孱弱,不只是行动不便,而是整个健康状态都不太乐观。脸型偏瘦,眉毛倒是挺浓,让整张脸多了几分少年英气,可眉间却又若有似无地微蹙着,显得很有心事;瞳仁是琥珀色的,眼神里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疏离感,左面的内眼角下方有一颗小小的咖啡色泪痣;鼻梁不算高,但鼻尖很秀气;嘴唇偏薄,带着冷毅的弧度,唇色微微泛紫。
“你看够了吗?”
南烈突然发话,让她吓了一跳,定了定神之后她强压慌乱,镇定作答:“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是不是?你总要允许我好好认识你一下。观察,就是一个很直接的认识人的方式。”
南烈道:“你还有第二个方式可以选。”
“什么?”
“直接来问我。”
松雨没想到他那么“直接”,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她反倒不好什么都不问,于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除了画画,平时还喜欢干些什么?”
南烈似笑非笑:“踢球啊。”
松雨一怔,这个莫名其妙的答案显然不妙。
南烈的身体如此之坏、家庭条件又如此之好,她早就料定他是个被宠坏的、喜怒无常的少爷脾气。只是他又是那么平静地说出怼得人无从应答的话语,松雨毕竟自己也是个孩子,此刻她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南烈用弓起的双手手腕掀掉了盖在腿上的薄毯,露出两条打折石膏的腿。“我想你更好奇的是我的腿,这样你可以看得更清楚些,不过要完全知道它们什么样子,得等我拆了石膏才行。”
“你受伤了?”松雨忙把滑落到地上的毯子给他重新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