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三打开床边的小木盒子,里面有着旧的麻布条,还有褪色了的头绳,一些奇怪的小玩意,这些都是春十淘汰了的东西。
他仔细地收好,觉得这就是他和妹妹之间的牵绊。
前几天院中又来了一波七岁多的小男孩,甲三不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十二岁的甲三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对院中的小孩能躲就躲。
最近管家似乎很忙,虽然以前管家也很忙但还是会隔几天来一趟,现在已经十几天没来了。
院中其他的婆子和仆人早就松散了起来,甲三曾经偷偷跟着婆子去看过,他们在后面的仆人院里赌钱呢。
对新来的孩子还管一管,他们这些大的就彻底不管了。
春十也趁机溜过来找他玩,听到门口的敲门声,甲三将盒子藏在被褥下,跑去开门。
门外,他亲爱的妹妹带着一个巨大的麻烦。
“呐,我刚看到他被其他孩子欺负。”春十推着一个小男孩,气哄哄地讲她看到的。
不过是被其他小男孩将褥子泼湿了而已,男孩子的院子里这种事情都够不上一句恶劣。
但春十显然不这么认为,她以为哥哥害怕小孩子不搭理她,推着小男孩往前道:“你长得这么好一定会得小孩子喜欢。”
甲三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长的好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
但妹妹就站在面前,甲三还是答应了照看小男孩。
小男孩丁十六的排名让甲三十分头痛,他就没得过这么低的排名。
“是妖娆,不是女妖!”甲三看着丁十六的木板,快要把头发扯掉了,怎么会有人连这么简单的字都能弄混!
辛苦了很多日,丁十六终于摆脱了丁字排序,成为了乙十七。
好吧,在甲三眼里,这个排名一样很低,但妹妹很高兴,认为哥哥特别厉害。
被妹妹夸的飘飘然,甲三只能继续教孩子,他几乎要把桌子锤烂的时候,小男孩终于拿到了甲二十的排名。
成绩下来的那天,甲三照例去水渠,管家最近来的好频繁,他都好几天没见到妹妹了,路上的甲三已经能想到妹妹崇拜的眼神。
路过角院的时候,甲三听到管家的声音,好奇心下他站着听了一会儿。
“嗯,春字前十都不错,年纪也到了……”
“这次皇城那边要的急,价格给的高,要不直接送过去吧。”
“也不急……拖几天,省的他们觉得太容易了。”
零零散散的对话让甲三心直直坠下去,虽然有很多个春十很多个甲三,但他觉得管家说的就是妹妹。
送去皇城?中州么?满腹心事的甲三听着妹妹说她们最近伙食都好了很多,管家还给了她们很多新衣服。
不行,甲三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他要将妹妹送走。
可是管家几乎住在了他们这个大院里,从那天后甲三连见妹妹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买通了仆人的甲三,还没来及布置逃跑路线就收到了妹妹的死讯。
还是那个水渠,荒草依旧。
蹲在里面的小姑娘说她是春十五,平时受春十姐姐照顾。
那天管家要带春十走,春十不愿意。女院其实也有各种的消息,对于自己会被送去中州的香楼她们心里都清楚。
但春十格外惨,她被西荒另一家的人看上了,那是个年近五十的老爷,听仆人说被他带回去的小姑娘很少有能活过三天的。
春十可以接受自己去皇城苟活,也不愿被那老爷带走。
反正都是死,春十在那老爷家来人的前一天投井了。
“她在哪?”甲三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是他的错,他太慢了,只要快一点也许妹妹就能跑掉了。
是他太自负,他以为自己可以,却不知道妹妹对于自己的未来居然清楚。
连去皇城的香楼都愿意的妹妹,是不是因为他?
在七岁分开后,有段特别苦的日子,他和妹妹曾经在这个水渠里约定,不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可现在呢?春十五带着甲三,一路到了大院最偏的小院子里,春十的尸体就那么摆在院子里,早上打捞出来的,现在尸体已经有些肿胀。
甲三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看到尸体手腕间绑的石头手串,连呼吸都不会了。
原本明亮的眼神再也不会一眨一眨地看着他,没有人会在水渠等他。
没有人再会喊他哥哥,会嫌弃他穿的少,会嘲笑他脸上的泥点子。
以后拿到的奖励,是不是也都是他一个人的了?
两个月前他们还在水渠里抓到一只摔断腿的野兔子,两人烤着吃了,“呀,我烤焦了,你吃了吧。”妹妹举着兔腿递了过来。
甲三还记得,那跟兔腿不过是烤焦了一小片,当时他还觉得妹妹挑剔,现在想想哪里是妹妹挑剔,那分明是专门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