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记得把窗子关小些。风吹凉了, 你会感冒。”
热气挥之不去,时悦躲闪着他的眼神, 胡乱地点了点头,“哦……嗯,好。”
“除夕快乐,晚安。”赵柏行替她关上了门。
“晚安……”
时悦讷讷接了一句。
客厅里,春节晚会还在电视里热闹上演, 茶几上摆放着齐小明没吃完的零食, 一切仿佛只是短暂静止了一瞬间, 晚会上的一个歌舞节目甚至都还没结束。
时悦揉着太阳穴,怔怔坐在沙发上,思绪混乱极了。
一时间,有很多片段出现在时悦的脑海中。
赵柏行在烤肉店叫她“宝贝”,在港式茶楼里说“我钟意你”;
在雪花下坠的冬夜牵着她的手走过湿漉漉的红绿灯;
在狭小的房间里喂她吃羊肉粉;
在雾凇垂挂的柏树林里,下流轻浮地说要和她舌吻;
……
一幅幅画面在她的脑海里穿梭交叠,她几乎要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普通的梦境总是模糊且易忘的,可关于赵柏行的荒诞梦境却像发生在平行时空的真实案例一样,清晰深刻地烙印在她的头脑中。甚至在记忆之间叫嚣着,试图穿破虚假与真实的边界,成为真真正正发生过的回忆存在。
时悦想不明白。看了眼手机,刚刚的消息是组长发的材料,要的不急,明天中午之前发稿子就行了。
没有等到十二点时悦就关了电视上床了。
房子隔音不好,时悦上床后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隔壁的对话和走动声,声音很小,显然刻意控制了音量。
在这阖家欢乐的热闹节日里,平日里扰人清梦的噪音给时悦这侧的屋子添了几分人气,让时悦不再察觉到那么强烈的孤独感。
她就在这种聊以慰藉的细碎声响中入梦。
今天是除夕夜,也是时悦的生日,她梦到了父母。
印象中,每年除夕都是他们一家三口一起过的。
那年除夕,时文海只是出去买瓶酱油却迟迟未归,时悦和妈妈准备好了年夜饭和蛋糕,就等他回来一起唱生日歌了。
春晚开场表演结束后,主持人在电视里歌颂着安康喜乐,时文海恰好一步一踉跄地回来了,全身颇为狼狈,那件灰白的夹克外套擦破好几道,颧骨旁也有擦伤。
奇怪,她印象中并没有经历过这个生日。
母女俩连忙关心。
时文海说,没事,是骑家里的小电瓶出门,绕弯时,后轮不知道为何突然爆胎了。冬天里路面结冰,他一下就飞了出去,还好旁边有草坪接着,不至于摔得太惨。
也是在他说话时,两人才注意到他的门牙不小心磕掉了一角。
本就中年发福的男人,这下还破了相,更磕碜了。
母女俩无情嘲笑起时文海来,欢快的笑声洋溢在客厅里。便也无人注意到时文海跟着笑起来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隐瞒。
后来,他们一起唱了生日歌,祝22岁的时悦生日快乐。
客厅里关着灯,蛋糕上的蜡烛摇曳着,时文海难得煽情,在烛光里说,我替你许个愿望吧。
“我不求我女儿大富大贵,有什么大出息,我只希望她一生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幸福、安康……阿弥陀佛,保佑保佑。”
时悦听完大笑不止,“是生日,又不是去庙里烧香,阿弥陀佛干什么呀!”
时文海也笑了起来,还未吹灭的烛光映衬着他那豁了半颗门牙的笑脸,看起来格外诙谐,以至于时悦醒来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反应了下,拿起床头柜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半。
两侧的客厅和屋子都静谧极了,隐约还能听到卫生间里热水器滴水的“啪嗒”声,时悦鼻子一酸,倏然趴在膝盖间无声地抽泣了起来。
哭累了,太阳穴嗡嗡地抽搐着。
时悦出门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此时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屋外挂着一枚小月牙,正幽幽散发着盈光。
时悦鬼使神差地走出了阳台,冷冽的风迎面扑来,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烟草味。
她下意识往赵柏行家的方向看,果然瞧见了隔壁阳台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赵柏行穿了一件休闲衬衣,领口半敞,正懒懒散散地倚在阳台围栏边,指间又夹了根烟,头颅微仰,眸光正越过镜片静静望向夜空中的小月牙。
在时悦看向他时,赵柏行也若有感应地回过头,视线露出片刻的诧异,很快,眉心皱了皱。
时悦正因着晚上那句“想亲你”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赵柏行却率先朝她挥手示意。
时悦起先没理解。
赵柏行很快站直了身子,走到阳台最靠近时悦家这侧,眉心凝蹙着,再次往时悦家客厅方向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