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梁月盈咽了咽,见他没有一口否决,便奓着胆子,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有一位故友,醉酒误伤了洋人。如今被关在巡捕房里,还请……请宋先生帮忙活动一下。”
宋世山位高权重,没空理会哪个戏子的花边新闻,自然也不知晓在沪上轰动一时、章老板因杀洋人而入狱的消息。
见她神色紧张,心底闪过一丝不悦。
尽管不会承认,他仍旧不想她对别人的在意,超过了自己。
却也不愿见她焦急,直截了当问道:“谁?”
梁月盈也没有隐瞒,便说了他的名字:“章锡成,章老板。”
“哈?”宋世山气极反笑,一把扯开军装领口的两颗扣子,愤怒地在原地打转。
只觉自己哪日若是在戍边战役中,中弹负伤快死了,这女人都不会如此紧张。
果真是对那个戏子情义深重。
宋世山将后槽牙咬得咯噔作响,怒极反问:“我凭什么去救他?”
梁月盈来之前,其实也没想好该怎么说服他,很快放下那些大小姐的娇蛮,语气也有几分低三下四:“宋先生若不嫌弃,我可以给您一笔钱。”
宋世山不知是她天真,还是不明白自己手中的权势,但已窥探到,她手里那点小钱,恐是在法租界碰了钉子,便想到来贿赂自己。
毫不留情地讥讽了回去:“你莫是不知道,就算将你梁家茶庄所有财富都奉上,也不够我全军将士吃一碗猪肉粉条。”
钱?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他若需要筹措军饷,自有万种手段。
而钱对于他个人来说,不过是工具。如今在各省办事,都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早过了需要用钱打点关系的年纪。
是这女人天真,竟以为他像那些贩夫走卒一样,都是金钱的奴隶。
第8章 别再让我看见你对别的男人笑
梁月盈看出了他不高兴,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便后退了半步,嗫喏道:“宋先生,您别生气。”
那声音似猫儿一般,一直挠到宋世山的心底。
梁月盈依旧攥着衣衫一角,掌心汗津津的,还在作死的边缘试探:“那一夜是我错,有眼无珠,冒犯了宋先生。早知道……我就不会去招惹了。回去之后,我已经后悔了,一直想着过来道歉,又怕没资格补救。”
宋世山原本见他心心念念的明媚女子,却为了一个戏子,在自己面前卑微如尘埃,已是气得够呛。
如今又听她说,跟自己共度春宵,后悔了。
登时火冒三丈。
想他堂堂七省督军,哪里比不上一个戏子。
怎地?跟了他,还委屈了她不成。
看着这个好赖不知的女人,宋世山真恨不能掐死她。
可终究忍住了,哪怕憋出内伤,也不舍得对待她、像对待底下的警卫员一样,抬腿便踹过去。
他这一脚,只怕会让这娇娇软软的美人,直接瘫痪在床。
便一字一顿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去救他?”
洋人不好周旋,他也不是办不到。
难不成她奉为神明的戏子,别人也会趋之若鹜,甘愿为他浪费心力?
只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打量了几息,略过眉眼,落在她因忐忑而起伏不定的胸口,轻嗤了声:“就凭这?”
是白皙的脸蛋儿,还是胸前四两?
梁月盈明明会错了意,却仿佛终于上道,试探性地乞求道:“那么,我陪您睡觉,您可以去救他吗?”
如果可以的话,上回擦枪走火,这回旧梦重温,也不是不行。
宋世山暴跳如雷,终于钳着她的脖颈,将她按到自己胸口。在看见她领口处,被自己弄出的吻痕时,还是有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
“梁月盈!你到底把自己当什么?”
她乞求的越诚恳,证明她对那戏子越在乎,他越恚怒。
为了那个戏子,她便是连‘后悔了’与他纠缠,都能重蹈覆辙,看来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梁月盈,我今儿若是不答应,你是不是还要去陪法租界华人董事睡?去陪洋人睡?”
梁月盈显然是被他这样的话惊着了,脸颊慢慢涨红,唇瓣不可抑制地轻颤着:
“我没想过。”她承认自己关心则乱,也是有病乱投医。
“可能,陪宋先生睡,没那么排斥。但若是为了锡成,去陪洋人睡……他不值得我如此牺牲。”
她那一夜有意放纵,却并不代表,她是个生性放荡的人。
遭了羞辱还被拒绝,梁月盈没有一丝怨恨,明知事不会成,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低着头,眼圈红红的,仿佛即将落下一场秋雨。
声音低低道:“对不起,打扰您了,宋先生。”
却也有些好奇地昂起头,仰视着他灼热的眼眸,“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