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迈出梦魇，踏进地狱
晨起，黑皮狗忽地通知，梁月盈可以离开这里了。
她的确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一秒钟也不想再待下去。
但她不能，她来时的箱子里，有她的衣物，和仅剩的银钱。
没有银子，她寸步难行，不能住客栈，不能乘火车。
“扔了。”警官简明扼要。
至于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被警官吞了，不必叫这个犯人知道。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不是我的，我不要。”梁月盈再次争取。
警官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那么，请将我写减刑材料的劳工费，和我朋友宋子衿留在这里的钱给我。”
她的狐裘已经当了，再当无可当。
“你朋友没有给过我们一分钱，你在这里，也没有做任何可以拿到劳工费的工作，如果你执意在这里妨碍公务，我不介意再将您请进去。”
狱警耍起了流氓，不管是真的，还是恐吓，梁月盈都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好，打扰了，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以来的关照。”
就算继续纠缠下去，能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也不想冒这样的险，这个鬼地方，多待一秒都会觉得窒息。
离开这里，家人远渡重洋，梁月盈才真正意识到，从前的家乡是他乡，没有钱真的是寸步难行。
从监狱所在的郊区，一直朝着市中心走，她没办法坐黄包车，也不敢拦那些货车或者小汽车。
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让她本能的对外界一切，变成抗拒和防备。
徒步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她还记得沪上教会医院的位置。
走了很久，依旧连城市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如果在这里一直走到天黑，或者走错了路，也许更危险。
最后干脆把心一横，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等来了一辆车。
是个不算太大的小汽车，司机并没有停车，只是对着车窗骂了句：
“乡巴佬！滚！别弄脏了爷的车。”
美貌从来不是免票的通行证，而是祸起萧墙的诱因。
梁月盈没有放弃，边走边等车。既然已经从地狱里爬了出来，就再没什么，能让她灰心丧气。
终于再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又遇见一辆。
不是小汽车，只是一辆黄包车，停在梁月盈跟前。
“您能载我去城市吗？但是我身上没有钱。”
黄包车师傅，对她并没有丝毫兴趣，甚至让她出卖肉体、换车费的兴趣也没有，甩开大脚掌，直接拉走，给她留下一路尘土飞扬。
梁月盈走得很累了，坐在路边的石子上休息。
大概是她凄惨的命运感动了上帝，上帝终于送了她一辆免费的车——虽然是驴车。
“您能载我去城市吗？我身上没有钱。”
赶车的老人厚重的眼皮翻了翻，已经挥了鞭子，梁月盈没办法，厚着脸皮跳了上去。
老人没办法把她推下去，梁月盈内心很不安，她发誓她赚了钱，一定会补上这份车费。
曾经她在街上看见流浪汉，也会给钱的，这就当她道德绑架这个世界的善良。
抵达城市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梁月盈从车上跳下来，老人低声暗骂了几句，她听不太懂，没有钱付车费，只能落荒而逃。
成功从郊区挪到了市中心，她本来应该是高兴的，虽然这个时候教会医院早已经关门了。
但她却提前预知到了恐惧，因为她的眼睛开始模糊，模糊成一团黑线，眼前只有零星的光斑，连周围的建筑物都看不清。
梁月盈用力甩了甩头，这是眼睛受伤之后的后遗症，她凭借记忆，前面50米远的地方，有一个长椅。
她觉得她可以走到那里，如果不被奔驰而来的小汽车撞死的话。
也许明天天亮，她的眼睛会再次好起来，眼下除了祈祷，别无他法。
护士已经做了她该做的，梁月盈没有埋怨。
她会捡起这份工作，然后一边赚钱，一边慢慢给自己治疗。
眼睛失去了作用之后，梁月盈没有放弃，虽然不管竭力睁大，还是眯起来，都只能使视线变好一点点，无法恢复到受伤前的正常水平。
耳朵变得异常灵敏，除了呼啸而过的黄包车，还能听到行人咳嗽和谈话的声音。
没有导盲犬，没有盲杖，找不到盲人路，开始走得几步还算正常速度，后面便开始恐惧，每走一步都像个树懒。
沪上作为最繁华的城市，小汽车鸣笛声越来越多，汇聚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
梁月盈无处可躲，有一双温柔的手臂抓住了她，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保国话，然后拉着她一起过了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