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几天,梁月盈果然没再到章锡成的私宅。
依旧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但眼下的困境,亟待解决。
在路边啃着窝窝头,瞧见了大户人家的招聘启事。
眼见上面的条件,与自己相符,便揭下了榜单。
“我们这里,是要找钢琴老师。你会弹钢琴?”管事的问完,梁月盈微微颔了颔首。
“从前未出阁时,琴棋书画都学过,没有多精,但是拿的出手。如果贵府需要,我还会英文,懂医术,能给孩子调理身体。”
管事的满意点了点头:“行,先去见过大爷、夫人,再听她们出题考验吧。”
梁月盈正等着展示一下钢琴技艺,怕自己许久未弹,指法生疏,不知还能不能拾起从前幼年时的底子,就被管事的,带去了厅房。
是沪上显赫的商贾人家,里面养着许多佣人,各司其职。
由丫鬟引着,进了屋内,便闻得檀香袅袅。
中间隔着珠帘,听见老夫人开口,随即停下了脚步。
“跪下。”
“我不是来应征老妈子的,就算是老妈子,也不该跪。”讨生活迫在眉睫,但梁月盈几乎没有一丝犹豫。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宛如刻在骨子里一样。要弯腰,她早弯腰了。犯不着不敬阎罗,惧小鬼。
“你们要守怎样的家风,是你们的自由,与我无关。我无权干涉,也懒得干涉。恕不奉陪。”
“等等。”里面有男人的声音传出来,随即叫下人拉开了帘幕。
“就你吧。”
没解释方才的指令,是嘴瓢了误会,还是收回。
也没让她试探一二,就这么给她开了通行证。
“多谢。”梁月盈也不是过于清高、不食人间烟火之人。
没有什么,是不能谈判的。
既她拒绝了,对方也没有强求。不必浪费口舌,就维护了自己底线,何乐而不为。
老管家正欲领她出去,转身之际,就听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就是看人长得好看,想娶小了就直说。”
“你更年期到了吧?天天捕风捉影,无理取闹。你要是娶小,早就娶了,轮得到现在?”男人也没好气儿道:
“都是留洋回来的,你还让人跪下,你白读得书。看似给人一个下马威,其实丢得是你自己的脸。”
“你承认了是吧,你老早就想娶小了。要是看上她的外貌,你直说啊,我又不是那不能容忍的人。”女人被他讽刺了一通,心底也老大不痛快。
“用不用我现在就把她找回来,让她做你姨太太,也省得做家教糊口了。”
“做家教不可怜,做姨太太不幸运。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原来出去一趟,也不等于涨了见识。”男人将手边的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磕,但听“咣当”一声。
“就算我想娶,人家还不肯嫁呢。”
“你承认了是吧?这回连纳都省了,改成娶了。说吧,你是不是没少去红灯区,别是私生子都造出来了吧。”女人尖锐地“哈”了一声,梁月盈已是走远了,听不见二人的争吵。
她内心没有一丝波动,问心无愧,旁人争执,与自己无关。不因无关紧要的事内耗,珍惜有限的耐心和精力。
衣食无忧,还得到了休整。但身为女主人的夫人的敌意,还是让她不由得起了戒心。在人家的地盘,还是得留两分警醒,免得被暗害。
翌日,教了小姐和小少爷弹钢琴后,看着小姑娘穿着留仙裙,不由得想起自己软糯的女儿,也不知含璋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没有再去章锡成的私宅守株待兔,不知是心虚,还是疲倦。
日落后,倒是等来了一伙不速之客。
眼前出现了一张逮捕令。
“梁月盈,你私闯民宅,持枪故意伤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梁月盈想起在客栈时的出手,以及章宅门外拔枪,不知是哪次触犯了南京国民政府临时条例。
“我受侵犯的时候,你们可有管过?我不过自保,凭什么抓人?”
对方显然是没有听,几名黑皮狗直接给她戴上了手铐,将她押上了车。
梁月盈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黑皮狗,还是伪装成黑皮狗的歹徒。
依旧尝试跟他们沟通:“或许你们需要钱,如果我们能谈判一个具体的数额。”
几个黑皮狗对于她的的喋喋不休,已经十分不满了,大声呵斥了句:
“放老实点,死到临头了,还不妄想挣扎!”
梁月盈没有放弃沟通,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我能否知道,是谁报的案么?”
没人再理她,只有车窗外一片黑漆漆的夜色,和耳边呼啸而过的夜风。手铐硌在手腕上,寒凉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