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盈终于妥协,抽出帕子,几下掖了掖嘴角,拎起书包,已逃离般地出去。
宋世山在身后搓了搓膝头,着实不知上学有什么好的,他幼年时每回听老夫子讲学就犯困。
梁月盈坐上黄包车,一路向学校驶去,就听路边有卖报的小贩,嘴里吆喝道:
“号外号外!章锡成老板大婚!”
第35章 大帅看上的女人,抢也得抢来
“这边。”梁月盈向着卖报童招了招手。
小贩脚上穿着单鞋,踩在一片银装素裹的雪地上,鞋子被磨破也浑然不觉。
见到世家小姐,忙不迭地跑过来,递上了那份报纸。
梁月盈低头瞥了一眼——他那露出脚趾的草履,出手十分阔绰地给了不菲小费,够他全家老小一年的生计。
小贩感叹自己今日运气好,出门就能捡到钱,背着那装报的兜子,立即跪在地上,给她猛磕头,嘴里不住道谢:
“感谢女菩萨!多谢女菩萨!”
梁月盈没来得及细细翻阅那份报纸,眼见跪在地上的小贩,已是起身,从黄包车上迈了下去。
小贩还当是她后悔了,连忙捂住胸口,护紧那处的钱袋子。警惕地盯着面前通神富贵的小姐,向后瑟缩了下。
直到梁月盈将他扶了起来,道了声:“大清都亡了,不兴跪,以后不准跪。”
小贩才懵懵懂懂起身,本能后退两步,缩着脖子,怯生生道:“我身上沾了土,别碰脏了贵人。”
梁月盈不欲为难他,重新坐回到黄包车上,握着那份报纸,只觉一颗心也沉甸甸的。
章锡成要成亲了,也是情理可原。她有什么身份反对,甚至连难过的资格也没有。
那日漫说是她自己上了宋世山的专列,便是没有舞会买醉,他宋世山看上的女人,也不是任何人能阻止的。
便是抢,也得八抬大轿给她抢来。
梁月盈握着那份报纸,从帅府一路到了江北大学堂,眼见道路两旁横七竖八躺着不少饥寒交迫的百姓。
他们或佝偻着身子,或蜷缩在街角,奄奄一息。伸出无望的手,似芦柴棒一般,期盼着老爷、太太们赏一点,再赏一点。
下车后,身后已尾随了一些人,拄着木枝做成的拐棍,颤颤巍巍地跟在身后,双眼无神,嘴里不住嗫喏道:
“小姐再给点吧。”
大抵是方才对卖报童出手阔绰,便引来了这些苦命人。
梁月盈动了恻隐之心,将随身带着的零钱,尽数拿了出来,分给这些衣衫褴褛的人。
可人数实在太多,眼见天气越来越冷,有一位妈妈抱着怀中的孩子走过来,两人均是打着赤脚。
梁月盈掏光了零钞,便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将那女人怀中的婴儿裹得更严实些。
“今天放学后,我会请家人煮粥。明天周末在帅府门前舍粥,大家可以去。”
梁月盈说罢,回头望了一眼,虽是心有不忍,还是转身进了学校。
去到了教室,坐到自己位置,才将那报纸摊开,细细瞧上两眼。
还当他们终于修成正果,但见上面的新娘不是他的小徒弟沈杏初,而是一容貌娇俏女子,黑白照片丝毫掩饰不住服饰华美。
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这是又攀高枝儿去了。
既然不喜欢她,那夜又为何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也要对她亲近芳泽?
梁月盈又恨又气,恨不能用匕首,将他胸口刺个稀巴烂。
正欲将那报纸撕成碎片,宋子美从旁见状,已是凑了过来:“咦!是章老板么?”
梁月盈合上报纸,“嗯”了一声,这会儿倒不知该同情沈杏初,还是因她自作自受而大快人心了。
“我听说,章老板以前不是有位感情很好的女徒弟么?”
梁月盈试探性问了句,宋子美立即面露讶色:“哪位女徒弟?我迷了他这些年,怎地未听说过。”
梁月盈一噎,不知章锡成何时是个隐忍的性子了,跟女徒弟孩子都打了好几个,还这样深藏不露。
便不咸不淡道:“兴许是他身为伶人,又瞧不起伶人。拿那女徒弟消遣,又不肯娶他进门。”
如今倒不知他是喜欢谁了。
沈杏初也是个傻姑娘,眼睁睁见他去骗有钱人家的小姐,还能一次次小产。
梁月盈收回思绪,已被宋子美打断了:“绝对不可能,章老板不是这样的人,这小姐他也不肯娶啊。”
见梁月盈一头雾水,捧章社的戏迷宋同学,不妨又给她多解释了两句:
“这江南的什么娇小姐,我们章老板原本也是不会娶的,恐怕连看都懒得瞧她一眼。还不是她上赶着捧角儿,被章老板迷了心窍,不能嫁给他就跟他相片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