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疼得呲牙咧嘴,忍不住走到梁月盈跟前,小声道:
“姑娘,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孩子的爹。麻烦您,还是给他接上吧。”
梁月盈为了那赠馍馍之恩,还是点头答应了。
“我是看在你妻子的份儿上,才管你的。以后待她好点。”
说完,两下轻松将他脱臼的手臂,接了上去。
男人从巨痛的地狱,一瞬间又回到没事人似的天堂,对她愈发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敢继续亵渎,甚至肃然起敬。
晚上梁月盈煮了米,女人做了菜,四个人一块用了晚饭。
男人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只顾着自己大快朵颐。
女人怕孩子饿着,便先喂了小宝宝。
梁月盈吃得很少,放下碗筷,从女人手中接过饭碗,温声道:
“你也赶紧吃吧,不然一会儿饭菜就凉了,我帮你喂。”
下意识抚了抚肚子,对这个小生命百般不舍。
不知道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母性显露了出来,与她更加紧密相依。
若是这时候,章锡成再决定不要他,她未必会有这样的坚定,放弃他的生命。
在心底同他嘀咕道:‘宝贝,不是娘亲不想多吃补充营养,是实在吃不下去。以后,一定会多吃些。’
忽然不知跟章锡成走散,没有喝那碗堕胎药,到底是福是祸了。
“谢谢你,姑娘,你真心善。”女人咕咚咽了口口水,也是饿极了,便没跟她客气。
瞧了一眼自家那个饭桶丈夫,实不知男人到底有什么用。
这一夜,梁月盈睡得很沉,直到晨光熹微,被外面的枪声吵醒。
她披了衣裳起来,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
若是能抓些中药,还能解腻,减缓一下妊娠反应。
只如今饥饱都成问题,更不敢去奢求那些零嘴。
昨夜才停火,早上新一轮的枪战又开始了。
她才将头发绾好,眼睁睁地,就见一泥腿子,直挺挺地倒在房门口,着实将她骇了一跳。
这个小卒看着眼熟,只是叫不出名字。
昔年宋世山住院时,她每日去向秦铮请教医术,曾见到过他。
做医生的,怎么能怕鲜血淋漓。
救死扶伤的本能,还是克服了枪林弹雨的恐惧。
她乍着胆子走过去,将指背放在他鼻翼下探了探,确定他还有呼吸。
稍稍放心了些,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有没有散光,边询问道:
“你还好么?你哪里受了伤?”
小卒强撑开眼皮,看见面前女人,是自己认识的。
“夫人?是不是我快死了,出现了幻觉?”激动之下,蠕动着嘴唇,道:
“夫人医术高超,看见夫人,便有救了。”
梁月盈将昨夜烧得开水,从暖水瓶里倒出来,喂了他些温水。
方温道:“你别说话,保存体力,我先替你检查下伤口。”
小卒根本忍不住,气息游离地,断断续续讲述道:
“如今四处都在打仗,夫人还是赶紧回到大帅身边吧,免得只身在外,太危险。大帅昨夜进了城,就在指挥部里,你现在过去,正来得及。”
梁月盈笑着摇了摇头:“他恨不能杀了我,我在他身边,更不安全。”
只不过,她仍旧十分感激这个小卒的热心。
正为他寻找着出血点,屋外一阵脚步匆匆,过来两个卫兵模样的男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抬上了担架。
梁月盈正愣神的功夫,前头有一白大褂喊了句:
“愣着干嘛!快来帮忙!”
“哦,好。”梁月盈迈过地上东倒西歪的尸体,以及被枪支弹药打折的树枝。
路上的摊位,已被碾碎成尘。
她拖着又隐隐作痛的腿,小心被绊倒,免得跌一跤,一尸两命。
好在脚上穿着便于劳作的平底鞋,而不是像以前做小姐、太太时一样,只顾争奇斗艳,不适合脚踏实地的生活。
穿过小巷,很快迎上抬着担架的队伍。
她顺势接过伤员的吊瓶,一路往军医院走。
女人从身后追出来,唤住了她:
“姑娘,你怎么走了?这间屋子很大,住的下咱们四个人。外面这么乱,小心出事。你快回来呀。”
“不了,你好好保重,有缘再见。”梁月盈回眸笑了笑,随即脚步不停,加入了军医的队伍。
赖以躲避、短暂栖息的小屋,既不是她的家,也不是长远之计,她犯不上恋恋不舍,一直装在里面。
不能辜负这一身医术,总要在乱世做点实事。
跟着两个卫兵走了一程,忽地在人群里,看见一熟悉身影。
“秦铮。”
“夫人。”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师父,我想留下来帮忙,但我不想被宋世山知道。”梁月盈拎着吊瓶,站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