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仍旧觉得不开心,朝着小厨房喊了一声:
“拎桶水来!”
随着两个伙计,抬了木桶进来,脚步不稳,使得桶里水溅出来不少。
将木桶稳稳放在温银妮跟前时,才开口询问道:
“小姐要水,是做何用处?”
“滚!”温银妮突然开口训斥,向下人发难:
“不关你们的事,都给我出去。”
底下的人,不知小姐今天搭错了哪根筋,知晓她一向刁蛮任性,谁都不敢去触她的霉头。
赶紧弯腰抄手,弓着身子,步步向后退去,离开房门,逃之夭夭。
有眼尖的丫鬟,看见两个伙计这一进一出,又开始嚼舌根:
“这大白天的怎么就唤水?难不成是想白日宣淫?”
“谁知道呢!不过那护院模样生得好,小姐忍不住,也能理解。别说小姐想要亲近,连我都想跟他多说两句话,晚上睡觉梦到他好几回。”
几个人调侃一阵,方四散去。
卧房内,章锡成跪坐在温银妮的床榻前,抬起她的玉足,替她褪去鞋袜。
既然答应,没有带着骨气一走了之,此时便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先将节骨分明的大掌,探进水桶里,撩起水花,试了试水温。
确定不凉不热后,才缓缓开口:
“有些凉,要不我再去兑点温水。”
“不要!”温银妮在他脸上,看不到半分痛苦。
不知是他心态良好,还是心理强大。是真无所谓,还是强装镇定。
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怎么连声音都那么好听,富有磁性。
不愧是在台上唱红一片天的名角儿,他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不过是平常的只言片语,也引着她,往一个深渊里掉。
章锡成握着她的脚,轻轻抬起,又放入水中。
温银妮只觉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阵阵头皮发麻,连呼吸都顿重了两分。
章锡成全程没用半截葫芦做成的瓢,只用掌心撩起水花,浇到她脚背上,又替她轻轻揉搓着肌肤。
直到一颗豆大的眼泪,滴落在他手背上,泪珠滚烫,将他惊了一下。
“你就不怕,我没完没了,继续磋磨你吗?就算你给我洗脚,我也不给你工钱。”
“我昔年在梨园行时,没成角儿之前,受得羞辱比这多,我从来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章锡成的确没想过她说的,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被羞辱时,他只有任由大脑一片空白,才能维持自己继续活下去。
“只是从前为了自己的理想,想成角儿,所以扛得住。现在为了自己的女人,想给阿月好一点的生活,所以忍得住。”
想要羞辱人,最后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拿了工钱,赶紧滚!”温银妮踢翻了那木桶,大家闺秀姿态全无。
明明捉弄人的是自己,怒不可遏的也是自己。
章锡成拿到了工钱,温银妮还是不甘心,赤着脚从身后追了回来。
倚着门框,嚷道:
“章锡成,女孩子的脚很矜贵。你摸了我的脚,就得对我负责。”
她已经暗示得十分明显了,甚至几乎是明示了。
章锡成若是那懂得跟女人周璇的,该要了这台阶,只他直接选择了当睁眼瞎。
温银妮在背后哭得涕泗滂沱,仿佛只要为了养活那个二手货,践踏他的自尊也可以,怎样对他都行。
在章锡成走后一柱香的功夫,她擦干眼泪,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打探到了梁月盈的住处,坐着黄包车跑了来。
没看见章锡成,只瞧见了梁月盈,才送走几位病患,手里拿着微薄的银两,正往腰间的银袋子里装。
那患者又是千恩万谢,几乎要磕头跪颅,不停作揖: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梁月盈又叮嘱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方在余光处,瞥见了温银妮的身影。
“梁月盈!”
确定人都走了,她才从暗处现身,十分不合时宜地走了过来。
若不是她唤住自己,梁月盈真准备扮成睁眼瞎,当成没看见她。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装聋作哑直接回家。
明明是平静的目光,温银妮大概是自己心里有鬼,读出了嘲讽的味道。
“刚才看你有客人在,怕影响做你生意,给你留着面子,谁知道你给脸不要脸。”
这话从何说起?梁月盈可没准备领情。
“治病救人,靠的是宅心仁术,我会怕你三言两语的挑拨?就算你想诋毁些什么,患者也不会在意我的私德,只会看中我的专业水平。你不过白费心思,不如省省。”
梁月盈好言相劝:“免得我才救了他们的性命,你就污蔑他们的救命恩人。只怕世人大多知恩图报,不会放过你呢。回头就算我没指挥,他们为了我出头,呛你两句,甚至对你大打出手,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