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嘉禹心头钝痛,仿佛被生生剜走一块肉。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出生和成长都伴随着阵痛。左岭嘴上虽然斥他游手好闲,但实则恨不得他远离家族权力中心,只为了信守对病逝的名门正房的承诺。连他的生母刘柳也数年如一日劝他不要和左思召争,过他自由自在搞艺术、安安分分拿公司分红的小少爷生活就好。
可是左思召真的厉害得处处压他一头吗?如果他也有平等的宠爱和资源,并不见得会比他受尽瞩目的大哥差——成功坐上总裁的位置之后,他不就印证了这一点吗?不然董事会那群老狐狸也不会在他的游说之下倒戈相向,捧他上位。
这种痛是抽丝剥茧的痛,他习惯成麻木了,而林随宁的这番话让他痛得呼吸不了,疼感从心头蔓延到四肢。
“你以为小宁当年只是因为感动,我才有机会趁虚而入的吗?”在一旁沉默的谈之柏添了一把刺针,“我原本觉得没有谁比我更惨了,真心喜欢一个人,却被她当做是你的替身。但你这个白月光比我还惨,现在爬上高位又如何?”
左嘉禹被刺得骨头发软,从走到今天这一步值不值得,到当年假如自信点主动表白,他的脑子里刹那间闪过很多杂念。
最后化为一句,“我不会放弃你。”
江山他既要,心上人他也要。
他想继续说些什么,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左嘉禹本来不想接,看到是林为远的来电,顿了顿,还是接起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林随宁,“林叔叔,我刚在外面接了个工作电话……没事,谈完了,我现在回会客室找您。”
挂断电话后,左嘉禹往林随宁的方向步步紧逼,直到把她逼到了墙边,谈之柏看不下去,拄着拐杖艰难挪了几寸,伸手拦在他们中间,“你想干什么?”
“随宁。”左嘉禹说,“我们会结婚的。”
“你还是没有认识到你做错了什么。”林随宁心如死灰,失望地别过眼,“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随……”
“我再重复一次,我不想看见你。”
左嘉禹没再开口,他深深看了林随宁一眼,然后离开了。
良久。
“不是没有证据。”
谈之柏突然低声道。
林随宁直起靠在墙边的身子,“什么意思?”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贺明洵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左嘉禹想看他出丑,我想踢走他和你在一起,所以左嘉禹找上我,这就是我们四年前结盟的初衷。后来贺明洵出国回来,逼走我,左嘉禹预想的走向没有进行下去,直到我今年回国,他重新找我说不如继续联手,他帮我搞垮你们的联姻,我帮他——”
他的话说到一半被迫中止,楼梯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有员工叼着烟走进来正想点火,见到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高层,吓得磕磕巴巴,“林、林总监,我不是偷懒,就是嘴、嘴痒。”
“没事,你继续吧,我们走了。”林随宁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准备离开,不料员工比较胆小,慌忙说了声不打扰又跑了出去。
她仔细检查门外还有没有人,检查完毕后,她接着开口,“你刚刚说帮他什么?”
“来不及说了,我还得赶回工作室,今天约了客户过来谈生意。”谈之柏看了看手表,突然换了话题,“后天晚上的酒会,你收到邀请函了吗?”
“A市商会的年终庆典?”
“对。”
林随宁点头,“有,我会去。”
他的手搭在门上,“商会同时邀请了之前电视台评选的新世代青年,我到时候也会出席。”
林随宁想要搀扶他,谈之柏轻轻躲开,“不用。”
“你刚刚说的证据……”
谈之柏已经走到门外,他背着光,“后天记得准时来酒会。”
后来当林随宁回想起这一天,她总在思考,为什么谈之柏会在那一刻下了那样的决心?
直到她从回忆里捞出自己对左嘉禹说过的那句话,才恍然明白,谈之柏是希望当她日后想起他的时候,不会觉得恶心和后悔。
尽管他深知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的爱意。
然而现在的林随宁只有一个想法:她想见贺明洵。
她想和他说这一天过得多么混乱,他以为的好兄弟是个狼心狗肺不择手段的小人,精心设计各种局等着他们跳进去……
但当回家看到贺明洵之后,她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贺明洵不停问她怎么了,紧张得不得了,林随宁眼圈发红,忍着哭腔,“我今天好累啊。”
“是不是工作出了什么问题?”贺明洵想要拉过她的手肘看她,忽然觉得肩膀处湿了一块,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