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弦道:“这地方偏僻,寻你花了不少时间。”
“少、少宗主……”
“你这样叫我么?”
沈知晗棕褐色瞳孔被濯洗得清澈,睫毛湿湿黏在一处,抬起眼,极小声地唤他名字,“挽尘……”
“嗯。”
他试探问道:“你……特意来寻我的么?”
“不然呢。”周清弦扶正他身子,“别抖了,我不是来杀你的。”
沈知晗匆忙应了,双手紧张僵在身侧,眼睫还是低低垂着,不敢看他。
周清弦问:“怎么来这里了?”
沈知晗轻声答道:“想寻些关于我出身线索。”
“为什么躲我?不愿见我?”
沈知晗点头,又急忙摇头,辩解,“不是。”兀地想到从前周清弦嘴里话语,脸色煞白,惶惶道:“没有,我不敢……躲你。”
周清弦:“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信么?”他拾起画影起身,沈知晗本就紧张异常,见画影被重新握于掌心,条件反射用手肘遮挡,好不容易平复下的身体重新在树干前缩成一团,复又反应过来,急忙放下手,跟着一同爬起。
周清弦向他伸手,沈知晗没有动作,犹豫道:“我身上……太脏了。”
他这话说得没错,一身白衣早就沾了许多泥污,指间也满是细沙,平日素爱干净的人成了这副模样,实在狼狈。
周清弦没有强求,本欲提醒念个清洁咒,记起他沐浴更多,朝前开路,带其穿过林间,寻到一处溪流。瞿塘峡水秀山明,潺潺淌过的溪水清澈十分,周清弦停下脚步,直白问道:“有换洗衣物么?”
告知行囊备有,周清弦便背过身子,闭目抱剑。
早春还是带些凉意,从水中毕去一身脏污,顺带平息了他擂鼓般跳动心脏。再见周清弦,已缓过七八分,不再有初时惊惧了。
到这时,才算重新瞧了他的模样。
上月在顺安镇匆匆见他一面,便止不住怀念从前日子,知道他如今恢复彻底,一双眼清朗如水,黑白分明,彻底放了心,小心翼翼问道:“何时恢复的境界?”
“半年前。”
沈知晗有些愕异,原以为周清弦早便无事,不成想竟只有短短半年。对修炼如此认真的人,徒然被荒废四年——他知道周清弦骄傲性子,想他这几年一定过得并不好。
看出他疑惑,周清弦道:“我回了南华宗,父亲与长老便在想法子替我恢复境界,只是这本就是禁术,从来只传于听闻,用在我身上,谁也不知如何应对。”
“那你……”
“这四年间我本想下山寻你,却因身体原因不被允许,担忧伤我之人还会做出其他举动,直到半年前,这禁术效果才解除。”
沈知晗:“你何时知道是我的。”
“我花了几月时间,才找到当时居住屋子,那日夜里,我于架柜盒中,见到了随明长老赠予你的玉佩。”
“……原来如此。”
“这么久了,摆设也没动过,就算我再次闭上眼睛,也能一清二楚摸索到每一处。”周清弦目视前方密林,轻轻叹了口气,“我在屋前等了你足足五日,你为什么总是一走了之?”
第47章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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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沈知晗不知如何作答,沉默良久,被回头的周清弦自然而然牵住了手。
他的手心带着溪流濯洗过的冰凉,被裹在温热中,好一会不敢回握。
周清弦道:“你那时胆大得很,怎么现在这样畏畏缩缩。”
沈知晗有些羞恼,“你还记着。”
“为何不记?”周清弦极轻地笑了一声,拇指摩挲虎口薄薄剑茧,“你确实骗我,将我一人丢在客栈处,我去问了店里老板小二,又去你曾带我去过的摊子问询,可谁记得一个过客呢?结果自然是无疾而终的。”
“抱歉……”
“我以为你只是在躲我,于是在客栈等了寻了半月有余,迟迟不见你,才托人将信送去南华宗,令我父亲派人接回。”
沈知晗手指悄悄嵌进他指缝,柔声询道:“你回了南华宗,还是一直无法修炼么?”
周清弦应他,“是”,却并未见遗憾神色,“我四年没有修炼,按理说来该十分生疏,却不想解了禁术后,修炼进益与从前更胜一筹,只短短数月便将从前浪费的时间弥补,照此速度,不日便能入出窍。”
“如此……反倒算因祸得福?”
“可那人辛苦费这一遭,难不成只为送我这份礼物?”
沈知晗劝道:“若想不通,便算了吧……总归没有真正伤了你。”
周清弦:“我并未在此事困扰,只是怕你替我担忧。”
沈知晗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红了耳朵。被一路牵着往回走,再见周清弦背影时觉得好似终于不再遥不可攀,何况十指相连,温热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