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暂时不能出手,闭目转身,走到村尾最后一间屋前。
屋内依旧是男人与女人,只是床榻摆放正对窗外,只能从床尾见到男人上下伏动的背脊。
并未打算继续看完全程,正要转身离去,男人却正巧直了身子,赤裸下榻去取丹药,只在短短转身一刹那,沈知晗见到了男人面容,瞬间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他控制着没让自己发出声音,心如擂鼓,不敢松懈地盯着男人迷乱面孔,期盼自己错认。
男人的再一次转身,却令他不得不承认——面前之人,确是白日自己在山上寺庙中见到的高从易,真真切切,绝无差错。
高从易为何在此?
纵使只在寺中带发修行,也断没有能行此秽乱之事的道理。
沈知晗白日与他短暂交流的几句话里,只记得高从易那不同于常人的表现与对修炼的执着,可他为何夜晚出现在毫不相干的村落里。
思及此处,他心底忽而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想法太过奇诡,以致与一时半会竟怀疑起是否只是自己过于思虑。
沈知晗重新走回方才经过的一间间屋头,再次观察男人时多留意了一下面容,兼之回想白日寺庙中见到的几位修行者——不过三间屋子,他便证实了这近乎天马行空的想法。
他再次见到了白日在寺庙中的修行者,他与住持过普贤菩萨殿时,正是这位而立之年的修者从他二人面前经过,颈上两道刀痕在烛火下依旧醒目。
沈知晗几乎可以确定这恐怖的事实——在无定村里奸淫村民之人,便是那些山中寺庙里带发修行的僧者,他们脱了缁衣便化身禽兽,不顾哭喊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施暴,简直不配为人。
可确定这一事实的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深深疑惑——修行之人对情事上并没有寻常人一般的过多欲念,甚至随着境界进益而不再沉溺玩乐,能轻易控制本心。这些僧者境界高深,为何要在夜里不知疲惫地一遍又一遍奸淫,甚至不惜服用丹药?
联系到今日佛堂中那几人对自己欲行之事,当下灵光一现,是否这些人,也在进行“正念”?
正念的含义并不明确,如今能确定的只有寺庙与无定村之间联系紧密又不可告人的关系。他身上气味是否和村子有关,为何这些人能随意到村中奸淫,这般行事持续了多久,无定村村民为何不反抗或逃离,将他带上山的山肆又充当了什么角色——需要探求的问题太多,一时半刻无法是得到答案了。
此时已近卯时,月落参横,天色隐隐露白,这些僧人应当在白日便会返回寺庙,沈知晗便打算等人离去再进村里问询。
他到林中寻了个偏僻的位置,许是今日所经历事情太多太累,靠上树干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彻底睡了过去。
林间夜雾深深,沈知晗又梦见了周清弦。
这五年间他在梦中见过周清弦许多次,无非是漫天飞雪或春日融融的一晌贪欢,来来回回重复着那段日子里少有的温存,醒来总是泛着空虚恍然,以为周清弦真的还在身边。
梦里的周清弦总是闭着眼睛,即使无法相见,却好似这样才能更亲昵,让沈知晗不必担惊受怕。
这是第一次梦见双眼明朗的周清弦,两人之间好像隔层云雾,又似一缕薄纱,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明,沈知晗站在院落前,手捧新做好的糕点,眉目盈盈,期盼着望向他。
习惯性走上前,想伸手触摸他的眼睛,柔声道:“我等了你好久,幸好你没有忘记我。”
可他怎么也碰不到周清弦,沈知晗有些着急,正要再上前一步,一道银辉剑芒闪过,转头去看时,右臂已被齐根砍过,他感觉不到疼,却见血流如注。
“我做错什么了吗?”沈知晗问。
周清弦言辞漠然,“光是再想起我二人曾肌肤相贴过,都只会令我觉得恶心。”
沈知晗垂下眼睫,许是在梦中迷糊,竟还想挽留,正欲去取些物件令他回心转意,转身一刹,画影剑从背后贯穿胸膛,剑身沾满了鲜红的血。
沈知晗骤然惊醒。
已是大天白日,幸得有茂叶遮挡,才没让光亮刺眼。鸟雀鸣啭,似有人踩过地上落叶沙沙,脚步声逐渐靠近停留。
他睡得昏沉,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如今是在野外,抬眼先是见到一双描绣金丝流云的乌靴立在身前,向上探看时见到一张熟悉面庞,打了个激灵,彻底回过神来。
面前人身着鹤冠白袍,手持一柄出鞘画影,锋刃寒光凛凛,有碎空惊雷之势。二人相距不过几步,周清弦身形遮了大半日光,看不清神情,只知他一双眼睛俯视席地之人,手腕微动,似要提起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