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肆从二人见面起便一直站在旁侧乖乖等待,见状低下身子,扯了扯沈知晗手腕,“哥哥,你问不出来的。”
沈知晗疑道:“为什么?”
“——因为他专注于修炼,外界事物皆如锥刀之末,米粒之珠,就算他的好友亲朋来此,亦不能扰他半分。”
这句话并非山肆解答,声音空灵幽远,从殿外悠悠传来,随声音而来的,还有踏入殿内的僧人,腰间佛铃走动间不断铛铛作响。
来人肩披红缎蹙金袈裟,头戴金顶毗卢帽,手持一柄三环锡杖,方头大耳,巍然端然,徐徐而来,环顾一圈,向沈知晗点头示意。
沈知晗第一次见正经僧人,不知如何回礼,急忙起身拱手,歉声道:“抱歉,此番是我擅自来访,不知是否打扰。”
僧人面容慈祥,温声道:“不打扰,只是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沈知晗本有许多疑问,话到嘴边却觉不妥,尤其这寺庙诸多不合常理之事,面前高僧虽蔼然可亲,善气迎人,却总觉诡异非常,便在心底将话语压下,只道:“我有一旧友,与我说无定门从前之事。我颇为好奇,便想来探访,谁料此地太过难寻,多亏了这位小公子——”
他转头去看山肆,却见山肆身形笔挺,兢兢战战,踧踖不安,低头不敢见来人。高僧温和一笑,法杖敲地,“小公子,怎么不抬头?”
僧人话音刚落,山肆便猛然抬起头来,惶惶应道一声,“是。”
僧人:“这位施主在感谢你。”
山肆望向沈知晗,扯出一个与高从易一般的笑来,“能为公子引路,是山肆应当做的。”
僧人:“施主方才想说什么?”
沈知晗觉察二人之间气氛诡异,料想他们必定认识,骤然不寒而栗,冷汗涔涔,知自己不可贸然草率行事,面上夷然自若,礼貌道:“我如今见无定门如今模样,不禁感慨,又自小对佛法之道有所向往,不知可否劳烦大师,带我观赏一番这寺庙景象?”
第43章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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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哈哈大笑,侧身让开向殿外的路,应道:“我这寺庙落得偏僻,寻常人想找自是不容易,施主得了指引,又碰巧是对佛教有研究之人,能引施主赏玩,是贫僧之幸。”
沈知晗视线余光撇了一眼仍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的高从易,与僧人点头,与其行出殿外,山肆不再讲话,恭而有礼跟在二人身后,眉眼低垂,脚步稳健。
过大雄宝殿,便是一条长长甬道,甬道玉阶彤庭,红漆木柱,两侧碑林前铺种几种白黄色花朵,遮盖住大半碑文。僧人见他目光流连,道:“公子可认出了是什么花?”
沈知晗道:“我学识浅薄,但也知佛教六花,方才入寺门,右边池塘荷花盛开,殿前一片地涌金莲,想必这余下的的便是黄姜花、文殊兰、鸡蛋花、缅桂花。”
僧人:“不错,那施主应当也知道释迦牟尼。”
“生于无忧树,又在菩提树下修成正果。”沈知晗环顾四周,青烟袅袅,那些花儿便隐隐约约藏在了烟雾中,“我来时在路上,见了其余五树——只是好奇,这五树六花生长环境皆有所不同,寻常寺庙大多难以种齐,为何在此处,却都生长得如此繁茂?”
僧人:“你既是为无定门而来,自然也知此处原是无定门旧址,自古门派设立之处都在灵力充沛之处,那滋养些花草树木,也不是难事。”
沈知晗:“寺庙设在如此隐蔽之处,为何却要做到样样最好?我有指点来寻尚且如此困难,又何况他人?真的有人能上来参拜吗?”
僧人:“我原以为施主是懂佛法之人,现在看来是我走眼了。”
沈知晗心里暗道一声不妙,他本就只懂些边角,南华宗虽为修道一途,藏书阁却海纳百川,沈知晗所知关于佛教大多是以往在南华宗时书中所见,浅显的尚能说道几分,若真深入探讨,那边什么都暴露了。当即补救道:“我并非质疑,只是好奇,此处灵气已然衰减,为何仍要将寺庙建在此处?若是要供奉,到信徒更多之地不是更好?”
“施主还是不明白。”僧人面善目和,微微笑道:“你不过是认为此处人烟罕至,想不通寺庙建造于此的理由。可施主方才也说,我这地方偏僻,却庄严雄伟,玉砌雕阑,五树六花皆种——如此大手笔,当真是为了几个信徒么?”
“此处幽僻安闲,日日能沐浴佛光,满山麓皆能听见佛钟悠扬,若真有香客络绎不绝,那还得这般清净呢?”
“再者,施主又如何知道,我这少了信徒?”
僧人转过头,一双沉寂如潭的黑眸看向沈知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