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徒弟呢?”
沈知晗一愣,瞧见周清弦向他撇来的眼神,声音小了许多,“从前收的……”
男人看着他俩,忽地生气,“你怎么还看他脸色,你收徒弟是你的事,与他有什么关系,难得你们相处你还处处听他的吗?”
不知男人为何这般,沈知晗急忙摇头,“不是这样……”又羞道:“前辈,莫要讲这个了。”
男人偏计较起来,“他平常难道事事管你不成?”
沈知晗无奈,只得解释,“他对我很好,来此也是为了陪我,也并未管着我。”
男人将信将疑,来回斟酌许久,才勉强信了这说法。
周清弦也真气耗尽,将自己暴露在白雾之中,程蔓菁更是从开始便未用真气护体。沈知晗有预感那玄铁门即将开启,更是提起精神,时刻等着男人指示。
机关响动,手抚画影剑身,“前辈,既然您能助我们能离去,那我也想救下你。”
男人轻声道:“你有此想法,我便很开心了。”
沈知晗道:“我是认真的。”
男人笑了笑,胸膛艰难左右移了几分,锁链铛铛作响,沈知晗这才看到,遮掩在褴褛衣衫下,一直以为跪坐的双膝。
——那处空空如也,数只米粒大小白色蛆虫在已经腐烂的伤口处来回蠕动穿梭,伤势好了又坏,从膝盖往下,便什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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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应该算是小高潮+正剧开始
第60章 60【注:记得看末尾作话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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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沈知晗见得那处血淋淋,心下震颤,又迅速反应过来——他这双腿境况实在蹊跷,若是早已截断,百余年时间足够结痂,若是才断裂不久,又为何无缘无故去他双腿。至男人无谓眉眼,习惯蛆虫在身上爬行模样才意会到,也许两者皆非,只剩最后一种可能。
也许男人的腿曾经完好无损,而折磨他的人,每隔一段时间,便将两只腿从脚掌一次一点慢慢削薄。这双腿千百年来从未有一日好过,永远鲜血淋漓,永远有数不尽的烂肉被蛆虫啃噬,囚禁之人存心折辱,他再有踔厉奋发的意气,又能如何。
一身铮铮傲骨沦为阶下囚徒,长明灯落在他湛然眉眼,仍能见得当年几分风姿。
沈知晗再与男人对视,已不见初时凌厉,只是极为柔和地相望,像是从他身上难得慰藉。
他想说些什么,面前机关轰动,铁门将开,当是知道他几人已无反抗之力。周清弦画影借了沈知晗,依旧起身挡在他前。时间紧迫,沈知晗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前辈,若我们今日借你相帮离去,改日定会回到此处,将你救出这险恶之地。”
男人神色熠熠,姿采绰然,只道:“我接下来每一句话,你都必须听从,毫不犹豫,做得到吗?”
沈知晗答:“这有何难。”
男人还是望着他,此时白雾相绕间,隐约见洞口一身披黑色袈裟之人,法杖落地铮铮纵纵,其上铃铛璁珑,好似邈远而来。沈知晗失了真气,心慌虑乱至极,左手紧握画影,直直盯着前方影绰身影,便等着那一声指示,出手斩破迷雾。
男人喝道:“抬剑。”
画影陡然出鞘,重雾间传来慈稳之音,“施主如此急躁,竟不愿与我叙旧么?”
沈知晗咬牙骂道:“我与你有何好叙旧。”转头急切看向身后牢笼,希望全寄托与此。声音只在他二人间,男人咧嘴而笑,笑声悲怆,却也自若,讲出令沈知晗瞪目之语,“你将它,刺入我丹田罢!”
沈知晗身体俨然不动,紧紧盯着男人,以为自己没听清,茫茫然道:“前辈?”
男人道:“我方才说的,你都忘了么!”
沈知晗不可置信,雾间僧人步步临近,锡杖小环相撞当啷作响,悠远声音在洞中回荡:“我还有许多话,要与施主相谈呢!”
男人叱道:“他便是知道你不会杀我,才放你进来。”又重重一扯肩上锁链,扬起下颌,鹰隼一般瞪着双眼,“你还在等什么,你们要落在他手里,再求生不得么?”
僧人呵呵直笑,极近慈祥,真真像极了佛堂之上怜爱世人的十方诸佛。
僧人高声道:“施主,放下剑吧。”一只手掌自雾间伸出,掌上裹挟气劲,就要触上最前方以身相挡的周清弦。
男人厉声道:“还不动手!”
沈知晗耳侧似有擂鼓击鸣,持剑手臂颤抖,牙齿战战作响,碧光一闪,抬手重重劈刺而去。画影剑覆寒霜,瞬息之间破风斩浪,剑尖已埋入男人丹田,向上一挑,便带出颗金光灿灿的内丹。
顷刻血流如注,白色的湖心石被染成一片鲜红,滴落到四周幽深潭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