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的是角儿老板爱玩儿阴的,他那些折磨人的手法根本上不了台面,比如倒灌屎,人前淫等等,都是一些不把人当人看、专门摧毁人精神的变态招式。
他总有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相比之下,只是给傅穆什带上脚镣已经是仁慈的不能再仁慈了。
毕竟傅穆什的名声在那儿,又是能撑起半边天的红角儿,角儿老板也不敢轻易拿他开刀。
角儿老板腰间别着一袋老烟斗,没管在一旁哆哆嗦嗦的霖儿,直勾勾的看着视他如空气的傅穆什,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从萝卜头的年纪跟了我,我把你从上海最大的粪池子里薅出来,如今对我的态度,但是不如台底下那条狗热情。”
傅穆什没吭声。
“怎么着,翅膀硬了,我之前给你安排的几个场子也敢给我翘,属上海最大的名角儿胭脂红,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扫了梅老板的姓。”
“那梅老板可是跟东洋人有交情,做洋生意的。怎么,给我捅这么大的篓子,一声不吭就想撂挑子走人?”
傅穆什收拾着桌子上乱放一通的胭脂粉黛,在镜前轻轻瞥了一眼角儿老板,没什么感情的开口说:“......我之前就说过,我不给东洋人.....表演,我的傀儡......也不给他们演戏。”
角儿老板“啧”了一声,霖儿看出来他这是动怒了,忙给傅穆什使眼色。
“阿......阿什,别说了别说了。”
正当这时,从戏园子那边突然传来几声惊呼,看客们四处逃窜,木质的长廊传来巨大的振动,宾客们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戏园。
几人齐齐的看向那边,过不一会儿,一个演小生的演员气喘吁吁的跑进侧边这间后台。
小生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走......走水了!!快跑!!!”
“什么!!??”
角儿老板暴怒,头上瞬间蹦起了几条青筋:“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谁放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角儿老板,总之你们快跑吧,戏台子已经烧塌了。”
傅穆什“蹭”的一下站起来。
他想起来,就在刚才,邱钺对他说,他要先去戏台那儿放道具,让他在后台等着他。
下一刻,傅穆什冲出去,直直的往戏台那儿跑。
逆着的人流如同瀑布一般,傅穆什被冲撞的东倒西歪,寸步难行。
“让开!!都给我让开!!”
在人群此起彼伏的惊呼中,傅穆什的声音显得尤为渺小。
终于,他在戏台中央,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木偶浑身浴火,像是不知疼痛似的,定定的站在那儿,迎着他的目光。
火是邱钺放的,他在戏台子那儿浇了油,又把自己点着了。
目的就只有一个,他要让傅穆什去外面生活,像个人一样。
但如果只点着戏台,角儿老板肯定会怀疑到傅穆什的身上,但如果傅穆什的傀儡死了,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对傅穆什起疑心。
邱钺看见了发疯着跑向他的傅穆什,然而他的胳膊已经被烧成灰了,他张开嘴,用此生最大的力气拼命向傅穆什呼喊。
“阿什啊,你快跑!!跑的远远的,别让他们找到你!!!”
“阿什你快跑啊!!别来这儿,火烧的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下一刻,傅穆什的身体被霖儿和小生桎梏住,发了狠的把他向后拖。
霖儿哭喊着:“阿什......你不要命了啊,快跑啊。”
傅穆什才知道悲伤到极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他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快跑啊!!阿什!!”
火焰正一点一点吞噬着邱钺,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着。
“阿什————!!!!”
第60章
致爱妻邱钺:
展信舒颜
想了很久要给你写一封信,却迟迟不知道如何下笔,我没上过学,文化也不高,总觉得词不达意,怕不能把我真正想说的东西告诉你。
我仍然记得创造出你的那天,1914年4月22日的夜晚。你是我第一个成功制作出来的完美的傀儡,那天晚上我抱着你,一晚上没有入睡。从那天开始我就暗自发誓,我要给你奉献出我最好的东西,结果后来我才发现,一直是你在包容我,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全留给了我。
你知道我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想到即使是提笔写字,也总是这样,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我的身世,其实关于这件事,除了那个死在火场的角儿老板和我母亲,谁也不知道。
我母亲是原本是角儿老板手底下一个剧院的名嗓,后来剧院破败,那角儿老板就把他卖给了怡红院,当了个女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