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约只好示意净澜去找套衣服出来拿给长公主,然后自己也从长椅上下来,勉强撑着半边身子在她面前跪下抱拳,声音沙哑异常。
“长公主,寿光县主心智如此,并非真的要害你,还请看在秦王此番是回京祭祖的份上饶过她。”
寿光县主见父亲和祝约都跪了,才生出一丝慌张,她泪眼朦胧地大闹起来,“你们为什么要跪!你们为什么要跪!婳儿没错!”
“不得放肆。”朱桯也被激起几分怒意,他忽而按住女儿一把将她压下。
他这一下用了全力,朱婳自小体弱娇养长大,根本受不住这一按,她“哐”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都是不信,下意识将目光投到祝约脸上。
祝约面色苍白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闹。
从西北到曲靖这么多年朱桯从未对她动过手,祝约也从未露出这种神情。她脑子更不够用了,终于软趴趴地跪下去,不动了。
朱翊婧看着眼前齐齐跪下的三人,攥紧了拳头。
她忽而明白了朱端的一些话,也忽然明白了为何定侯府为什么不得不防。
因为祝约重伤之下,不论朱端赏赐多少珍品补药,给他多少荣宠,这位长在西北的小侯爷都不会归服于他们。
毕竟在很多年前,祝约就已经抛下过他们兄妹二人一次。
洞玄观祝约舍命相救她存了感激之心,也以为他和朱端之间能得一丝转机。
结果秦王回京只见了这一面,只一面,他就可以如此直白的帮朱婳说话,全然不顾自己一身狼狈惨状。
她浑身湿透,眼神冰冷。
更令她料想不到的是,晏闻居然上前扶起了祝约让他坐下,自己则掀袍朝她跪了下来。
“寿光县主心智不全京中人尽皆知,祝小侯爷救您一命,都为此开口求情,长公主应当宽恕。”
净澜抱了衣服进来,见一下跪了这么多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府里没有女子衣物,丫鬟下人的不可用,管事只好自作主张寻了几件从前周皎做了未穿的旧衣,想着春寒料峭,顾不得什么吉利不吉利,总比冻着要好。
净澜最终走上前去,躬身道,“请长公主先......”
“啪”地一声,织锦的罗衫被一掌掀开,滚落地面后滑入水池,脏兮兮地铺在水面上。
祝约看着那身罗裙,胸口闷痛,攥紧了手心。
朱翊婧冷冷地看了晏闻一眼,也不换衣服,只对朱婳道,“本宫不迁怒于旁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冒犯本宫该当何罪?”
公主府内侍道,“禀殿下,冒犯天家威仪,赐廷杖二十。”
祝约瞬时面色煞白,他刚想开口求情就听朱桯跪地伏身道
“不可,婳儿身子孱弱,她受不得!”
晏闻也皱眉劝道,“寿光县主自小体弱,一顿廷杖只怕难以挺过。”
他实则已急出冷汗,往朱翊婧处使了个眼色。
谁知康南长公主根本不看他,幽幽道,“秦王战功赫赫,如何受得,也罢,来人,赐县主掌嘴二十。”
第34章针锋
宫规如此,掌嘴二十已是法外开恩,祝约还想再拦,内侍已经卷了袖子上前,愁眉苦脸道,“小侯爷,别叫小的难做。”
朱桯仍半跪在地上,拉住了祝约的袖子把他往后带了一步。抱拳道,“臣,谢长公主开恩。”
朱翊婧穿着湿透的衣裙,扫了一眼抖成筛糠的寿光县主,示意内侍动手。
寿光县主冒犯在前,又是未嫁的女儿身,内侍怕伤了她的容貌,下手还算有分寸,但耳光声还是清脆可闻,朱婳跪在地上只会小声地哭。
朱桯跪在地上,双手紧捏成拳头,听着动静一言不发。
等二十下打完,他才磕头谢恩,朱翊婧瞥了这对父女一眼,也不做别,揽了衣服就带着内侍离开了侯府,祝约忙上去看朱婳的脸。
虽说打得不重,但两颊已然泛红冒着血丝,朱婳满脸都是眼泪,躲在父亲怀里不肯出声,朱桯无奈地顺着她的脊背,劝祝约道,“这些年把她娇惯坏了,有错是当罚。”
祝约苍白着脸色,对净澜道,“去取消肿的药来。”
院子里备了不少大夫,净澜出去后带了药和一个老先生回来,老人家用竹片细细抹了一层药膏在朱婳脸上道,“不妨碍,四五天就好。”
祝约这才放了几分心,他忽而避开众人缓步走进了庭院。
莲池里,织锦罗裙早已湿透,丝线被岸边灌木枝刮开,其上盛放的芍药图案也变得惨不忍睹。
祝约不顾身上有伤,他缓缓往莲池里走去,净澜看出他想做什么,一步上前把那件罗裙捞起来抱在了怀里。
祝约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让他将裙子送回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