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和定侯府大婚从开始到最后都是静悄悄的,远没有宗亲皇室该有的热闹,皇城司内也没有人敢提起。
梁瞻世在婚宴第二日深夜进了宫。
辅帝阁今夜出了大乱子,康南长公主入宫请安,不知怎的惹怒了承泽帝,他闯进祭堂取了先帝的佩剑要杀了康南长公主。
阻拦的宫人死的死伤的伤,血流了一地,王伏慌乱中只得去宫外请帝师坐镇。
辅帝阁外梨花落了满路,被砍地东倒西歪,地上有斑驳血迹,可见承泽帝已经犯下大错,梁瞻世虽急但步履依旧稳健,等他到了那扇朱门前时听到里传出一句怒喝。
“贱妇——!”
王伏赶紧打开了门,梁瞻世入眼见到的就是地上衣衫半敞正在笑着的康南长公主。
露出的莹白皮肤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红痕,少女的身姿媚态十足,眼里却遍布狠戾之色。
她并不介意给那些宫人看自己斑驳的身子,仿佛就是要告诉世人,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多么荒唐的□□。
梁瞻世跪在地上,不敢再看,他低下头避开康南长公主,“皇上息怒。”
“息怒?”承泽帝双目赤红,“她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有脸衣衫不整地进宫,不杀此等贱妇不足告慰先祖。”
“皇上若真杀亲妹才是大逆不道。”梁瞻世了解朱端,若他真忍心弄死朱翊婧早就杀了,那些无辜的宫人才是君王怒火下的牺牲品。
承泽帝决定让长公主出嫁时已经让朱翊婧怨恨上,她舍不下金陵的富贵荣华,不肯去蒙国做王妃,所以宁可让自己的清誉被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留下来。
地上的康南却只是笑,她不回答朱端的任何问题,也不肯说究竟失身给了何人,只一味发笑,笑得所有人毛骨悚然。
“臣想了几日,出嫁长公主并非上上之策。”梁瞻世看向皇帝,回禀道。
既然眼下康南长公主自断这条后路,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你让朕减岁贡签降书?!”朱端举着剑,不可置信道,“我朝何曾受过此等羞辱?!”
“不。”
梁瞻世跪在门前,花白的眉毛抖了两下,眼底精光乍现。
他在朝堂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利弊权衡,帝王权术,早就深印于骨血,之前承泽帝问他他不答,是因为鞑靼给出的两个条件他都不认同。如今正好康南长公主主动送上了刀斩断一条后路,他自然可以顺杆往上爬说出心中真正的答案。
古来皇帝哪有不犯错的,臣子的命再大,也敌不过皇帝。
梁瞻世深吸了一口气,他佝偻的脊背埋得更低,他不是在拜朱端,而是在拜先帝打下的江山。
“请皇上重敛谢氏一族尸骨,追封谢铮为一品镇国公,并写下告罪书张贴于城关各处,替谢氏尘沉冤昭雪。”
第68章策反
承泽帝告天下书出来的时候,谢原正在和屋子里那个蒙族人大眼瞪小眼。
芦苇滩浅,蒙族人掉下来的时候背后被勾了一道,其实没受多重的伤,两个时辰后就愈合地差不多了。
谢原指望着他快点醒过来该去哪儿去哪儿,谁知道这人上完药就昏了过去。再睁眼时用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理直气壮地告诉谢原,他饿了要吃东西。
商家食材两三日送一次,为求隐蔽没有安排仆役厨娘。谢原自己是个十分好养活的,从来不拘吃什么,萝卜白菜肉随便做做就能凑合一顿。
所以他端着一碗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递给受了伤的蒙族商人时,那人明显顿了一下。
然后他十分冷静地,缓慢地,视死如归般探过脑袋,浅尝了一口。
浓黑色的瞳孔骤缩,蒙族人重新倒回床上,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自己个儿出锅都没吃呢,热乎的端来给你,不吃拉倒。”
谢原把勺子往碗里一摔,将那碗花花绿绿的看不出样子的糊糊放在床头案上,叹道,“只有这个,你两日没吃东西,不吃可别饿死了。”
蒙族人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谢原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傻子。
他冒死潜入秦王府,乔装混入金陵为的就是找此人的下落,本以为能造出火器的谢工部是个聪明绝顶的智者。想不到竟然是个年岁不大,有些缺心眼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不仅不会做饭,也没有半点警惕心,草丛里随便捡个人就敢带回藏身之地。
不知应该说是赤诚还是没脑子。
允璠此行最坏的打算是要杀了谢原的。
但他伸手抓住谢原衣角时看见了这张老实巴交的脸上慌乱与担忧并存,后又用不算健壮的肩膀将他一路背回了这处小宅。
上药煮饭,一切都显得小心又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