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张狂,却不似玩笑,祝约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我不要江山,我只要你们都活着,好好地活着。”
曹尹没有在正厅等候多久,二人拿着喜服出来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否合称。
毕竟这婚事在即,若不合身得赶紧送回织造局改动,误了吉日他们都要掉脑袋。
晏闻没回答他,而是示意他问祝约。小定侯一向避世寡言,没人知道是不是个难伺候的主,曹尹摆出一个讨好的笑,心里正打着鼓,就听祝约说了声不必改了。
司部几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定侯府的威压太盛,曹尹赶忙命女官收拾了喜服出去侯着,自己将拂尘搭在臂弯,没有要走的意思,缓缓挪到了晏闻身前。
江宁织造司一直是皇商,背靠朝廷,三年以前一直被东西厂轮流控着,克扣利税,压得下面叫苦不迭。那时候少卿的晏大人提拔了他上来,曹尹是个知恩的人,所以晏闻的吩咐他一直都放在心上。
他又望了一眼祝约,表情有些迟疑。
“不必避着,在这说罢。”晏闻在太师椅上坐下,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的意思,
而他身边的祝小侯爷也坐下了,一张温和的面孔上没有半点不愉,似乎早就习惯了。
曹尹略有狐疑,但他聪明地没多问,清了清嗓对晏闻道,“湖州的绢布昨日已至,许老板经手说是没什么错漏,下次一批在三月后。”
祝约正端了茶,听见许老板三个字愣了一下,他知道晏闻背地里有自己的生意,但具体是什么他从未去问过。
梅里晏家早年以珠玉起家,后来产业遍布京淮,丝织布料也被纳入麾下,晏闻着手织造他不意外,只不过拿着江宁织造皇商的料子去和民商做生意,这是要掉脑袋的活儿。
他放下手里的茶盅,皱眉看了晏闻一眼,在等一个解释。
晏闻却浑然不觉,他对曹尹道,“到了就好,剩下的我会跟许含英说道说道。”
曹尹作了个揖,很有眼力见地到了声是,而后告辞离开了祝府。
屋檐下垂着水珠,雨已经停了有一会儿,祝约还是盯着晏闻,也不说话,于是晏闻假模假样道,“你饿不饿?”
祝约还是盯着他。
晏闻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小定侯有点肃然又有点呆,所以端着不说,直到那人眼神开始凌厉,他才卖乖道,“好了,好了,我交代。”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做贪赃枉法的事儿,就是想仿几匹官造的料子罢了。”晏闻道,“许含英是晋同的掌柜,他帮了我这个忙而已。”
民仿官造是常有的事,祝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晏闻见他这样,又贴上来道,“还有,我想向你要一个人。”
“谁?”
“京口牙门的潘幼峪。”
这个名字耳熟,祝约想了一下,“从前神机营的帷官潘幼峪?
揽江军除了凉州卫的十万老弱,其余都进了京郊的三大营,牙门战前归拢牙旗,号旗,令旗留作战时用。潘幼峪从前在凉州做的就是这样的活,后来他在阵前断了一条腿,祝襄特让他归了三大营留在京中看旗仓,通商令后京中三大营不再出征,潘幼峪被调至京口。
祝约记得有这么个人,但他不太熟悉,除了锦衣卫的于羡鹤和石坚,朱端根本不让他有机会接近三大营,潘幼峪调任京口后更是毫无交集。
晏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是。”
“我与潘幼峪不甚相熟,但你要用他,我倒是可以找阿爷的旧部给你牵条线。”祝约道,“你这是想从织造司手里抢生意?”
“旗仓号令旗每三年一换,怎样排兵布阵,怎样用旗号令,绝非一日之功,潘幼峪有这个本事就能留作他用。”
“你在担心宋昶会为朱端起兵。”
“京口水师如果西渡应天府,这仗必得打,你如果有祥初帝虎符在手,试着调动三大营还有一拼,如果没有,要和秦王早做打算。”
晏闻于此心中是有愧,毕竟宋昶是他提拔上来护住皇党的,这位宋将军手段一流,背后还靠着东南水师祖梧。
祖梧他不了解,朝中对此人评价甚少。只知道是个和祝豫一辈的老将,起势于祥初初年,因灭了鹭门水寇而被提拔,战力毋庸置疑,就是性情几乎是一团迷雾。
“我知道。”祝约想过万一起兵要怎么办,他其实不想与京口兵戈相见,“言过非和宋旵私交甚笃,我已经让他去试试宋旵了。”
“也好。”晏闻懂他的意思,宋旵算是宋家唯一一个清清白白的孩子,宋昶如果肯顾念这个幼弟,他们或许还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