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来的一切似乎也在不断印证猜想。
——出差再忙碌,只要有时间,他总会抽空回来陪伴她;只要两人同处于一个空间,他的视线永远追随着她不放;他的脾气不算好,可一旦发火,她随便哄一哄就能好……
尽管依旧本能地害怕他,尽管程玉珠来挑拨离间“姐,听说陆念他妈是被他逼死的,你要坚强,可别成下一个他妈啊”,那个时候,江恬还是有点喜欢他了。
在家人相继死去后的那么多年里,再没有人对江恬那样好过。
她感激又忐忑地想,命运终于开始垂怜我了吗?
这样糟糕又无用,如同废人的我,原来也是有资格获得爱意的吗?
她告诉自己:即使他这么做的原因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听话漂亮的妻子,而我恰好出现,我也要珍惜。
江恬还是不相信一见钟情。
但她相信日久生情。
江恬竭尽可能地对他好。
无论多晚,她都会强打精神,留着灯等他回家;即使视力已经下降到看不清灶台,她还是尝试着想为他做一餐丰盛的晚饭;即使不戴助听器时已不能听清人话,可每当他说话,她也总是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只因为想让他高兴……
他也一直对她很好。
好到不真实。
江恬都几乎要爱上他了。
可忽然有一天,一切都毁了,她被重新打回现实的冰冷地狱。
上辈子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江恬仍然清楚记得那一天。
那是蜜月结束后的第二个月,因为被吸去大笔气运,她又住进ICU,原本的住家医生受到连累被解雇。在找到新的住家医生前,经前管家穿针引线,季烨被请进湖边别墅担任临时的住家医生。
季烨为人温柔和善,也是这本书的男主,第一次会诊江恬就本能地信任亲近他。
没多久后的一个晚上,季烨例行为她测量体温和血压后。温润和善的年轻大夫推了推眼镜,不经意间说:“夫人和陆先生认识很多年了吧,感情一直这么好,真让人羡慕,夫人的模样这么多年也一点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
“我的样子?”她愕然,“我与季医生从前便见过吗?”
季烨一边在手册上记录体温和血压,一边开玩笑:“没有没有,只是第一次见到夫人便觉得似曾相识,和夫人说话很让我愉快,本来只是想做一份临时工作,但薪水给的这么多,病人也温柔美丽,倒是让人不舍得离开了。”
这个玩笑不失大雅,她也莞尔:“和季先生聊天也让我愉快。”
“不过,”戴金边眼镜的医生放下笔,沉默几秒,忽然慢慢说,“夫人二十多岁的样子和十几岁的时候确实好像没什么差别,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时光停驻了呢。”
“我十几岁的样子?”
“那张照片,夫人不记得了吗,”年轻的医生似乎很疑惑,“陆先生珍藏的那张照片,不是曾经一起拍的吗?”
那一瞬间她愣住,却还是轻声说:“可能因为生病,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
儒雅的医生温和地笑起来:“看到就会想起来的,毕竟是珍贵的回忆啊,青梅竹马从校服到婚纱,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运气的。”
当晚她就向在陆家做了十多年的佣人打听。
陆念确实有一个青梅,两家比邻而居,那个女孩和他一样有天才知名,却因病早逝。
“我不太清楚,但感情应该很好吧,”佣人听到她的问题,回忆说,“毕竟是邻居,又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跳级,身边只有这一个同龄人,我记得老夫人还在的时候经常请她来家里玩,还开玩笑要相互结亲呢。”
她开始辗转反侧。
江恬不喜欢这样,于是第二天就直接问了他。
仅存的自尊让她问不出口“你是不是把我当另一个人?”
她只是问他为什么娶她。
男人搂住她,低笑着说:“看到你眼睛的第一眼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上辈子见过。”
上辈子见过……
多么梦幻甜蜜的理由啊!
可这一刻,又是多么可疑到让人心痛啊!
在他的怀里江恬死死闭上眼睛,感觉到心腔的隐痛。
没几天,趁着他出差,江恬还是一间间摸索着卧室的柜子。
她翻找出那张相片。
真的有那张照片。
照片夹在书架中的一本蓝色皮革手册里,宝丽来成像后的色调浓郁鲜艳,江恬接近盲人的视力看不清那上面人的面孔,但也能认出那是一个穿白裙留长发的纤细女人,和自己的身形别无二致。
她拿着照片的手都在颤抖。
第二天例行测量血压时,她把这张照片放在手边,在聊天时假装无意提起:“我十几岁的时候真的和现在没什么不同吗?”